程賴皮的三個兒子洗三禮那一天,青雲村的村長柳仲山提前一個晚上把壓箱底最好的衣服找了出來。


    程賴皮生了三個帶把的男娃子,他比誰都來得開心,連著兩個晚上興奮得沒個好覺。


    真是托這個侄兒的福呀,他不但給縣城大人臉前好好地露了幾次臉,且也跟著享受了好幾波的福利。


    這程賴皮還真是個記仇記恩的人,他發財了也不忘拉他一把,也不枉他在他年小時一路照應。


    昨晚上鎮看小孫子時,老伴梁大娘說,程賴皮跟她說了,隻要她願意給他帶小孩子,一年十二兩銀子不是問題,逢年過節紅包素葷什麽的不是問題。


    梁大娘一聽也不問家裏人什麽意見,當場就接了這份工作。不接那個真是腦子有問題,放整個鎮上,有那個工作像這份一樣這麽輕鬆,包三餐。


    村長柳仲山雖然在村裏頭做了八九年的村長,可人心太善,村裏頭各族的人也不是省事的主,這些年來也沒什麽油水吃純屬白幹。白幹也算了,可這年頭不管你白不白幹,村裏頭的人也不會給你多說一句好話。


    家裏頭的大兒子二兒子成了家,房裏頭有了媳婦有了兒就別有想法。


    一家子的錢都被盯得緊緊的,一聽三子歲試家裏得出銀兩,大兒媳婦皺眉不哼聲桌下捏人的小動作,二兒媳婦假扮關心直接開口小兒子有幾成把握過歲試考秀才。


    小兒子雖沒說什麽,那臉上有點猜疑不決的神色。說實在的秀才並不是說想考上就能考上,家裏有幾個銀兩的準沒問題,素來靠能力的還真沒幾個能考得上。


    兩老夫老妻從兩個兒子不出聲音的態度來看,也明白兒大不由娘了,兩人也為小兒子這年的歲事煩惱。


    她也沒想到臨老程賴皮會有這麽好事情給她,三兒子往後考秀才做官的人,要用的錢也會像水一樣源源斷,程賴皮提供的這婆子工作對他們來說還真是睡覺就有人送上枕頭。


    梁大娘抱著小柳子見到村長柳仲山,仿佛覺得第一次在他的麵前抬頭挺胸說話,就隻差一句,老頭你別在村裏幹了,往後跟著老娘混。


    暫不說那一塊,說回村長柳仲山大清早起來,花了很長時間整理自己的穿戴。


    他把那花白的頭發用老伴的發油梳得發亮,一根根都牢牢地粘在該在的地方,鼻子下下巴上的白胡須也專門用小梳子梳理了一番。


    兒媳婦喊他吃早飯,他都笑嗬嗬地搖著手:“我那份早飯留給三兒,他昨晚讀書累了,讓他吃多點。”


    “知道了,公爹。公爹,你這麽早就去程賴皮家的洗三禮,這地裏活也剛種完,沒什麽事,要不也把相公帶去過見識見識一下。”


    過來叫村長柳仲山吃早飯的二兒媳婦,在開著的房門正好看見桌麵上的兩隻大豬蹄子、一籃子雞蛋、一隻老母雞,心一緊立馬打足十二分精神。


    正對著銅鏡擺弄著他的寶貝胡子的村長柳仲山,聽到這言便停下了手。


    村長柳仲山想了一下,衝著二兒媳婦搖了搖手說道:“程賴皮家可沒打算大搞,隻簡單請親朋戚友,到時衙門大人也在場。這樣子的場麵,二兒撐不住場麵,且三兒我也沒打算帶過去,人家沒請。”


    二兒媳婦聽到家中一個兒子也不打算打去,才撇了撇嘴巴,那眼睛似乎粘在桌麵的東西上,雙腳粘在地麵上也走不開了。


    這麽多的東西都帶去給程賴皮家的小孩洗三禮,衙門大人還上門慶賀,這程賴皮還真是夠臉皮的。


    村長柳仲山掃了那門前的兒媳婦一眼,自是明白她的心裏想什麽,隻礙於老伴不在不敢進去,若是在就有可能直接上手碰那些東西了。


    想到這他就掛念住在鎮上程郭府裏的老伴,她在這才能治得了這兩兒媳婦。這幾個月兩兒媳婦暗地裏吵幾回了。


    村長柳仲山當沒看見一直站在門前的火蠟燭,兩手提著桌麵上的東西就往後走。


    二兒媳婦在門前扮傷心扮歎氣的模樣,村長柳仲山完全當自己眼睛瞎了,別說一句話連一個眼神都不掃過去。


    待村長柳仲山走後,挨在屋影後的大兒媳婦才捧著裝著要洗的衣服的木盆子,陰陽怪氣地對著空氣說道:“幸好婆婆不在,要是在看會不會把你的眼珠子挖下來。對著自個兒男人拋眉弄眼就算了,不說了,家裏一堆子事,不像某人。”


    說著也不給那二兒媳婦反駁機會快步走了,氣得那女人原地用力跺了幾下地,低咕著:“哼,你兒子跟著婆婆去享福吃得肥肥胖胖的,就咱們二房什麽也沒撈著。拿那麽多東西出去,還不是公家的東西,氣死我了。”


    實在氣不過的她跑回房裏,對著張羅著鋤具下地的柳二就是一腦子捏。


    “在家裏頭,就你這沒出息的。整家子都欺負咱們倆。婆婆帶著小柳子去住好的吃好的,現在程賴皮家洗三禮,公公拿著公家的東西去吃席,還不是二房什麽好處也沒有?”


    “我不管,你得想想主意。”


    莫名其妙地被自己媳婦捏了一頓的柳二,放在往日還會好言相勸一下,但一聽她要他摻和有關程賴皮的事,一下子脾氣就上來了。


    “就你行,就你有本事。我可沒那本事,自我娘去鎮上,你一天閑著在家養身體,不是跟大嫂吵就捉著我來出氣。要不是你鬧不可以拿公家錢給三北去歲試,我娘用去那鬼宅子給人帶小孩?”


    “我爹拿那一點東西去程賴皮家的洗三禮怎麽了,那一點東西也不夠年前程賴皮家送過來的東西值錢,你自己也拿了不少回娘,我不作聲不代表我事非不分。再鬧,不用你吵著回娘家,我直接送你回去。”


    望著氣得滿臉通紅的柳二,那女人才意識到自家男人是認真的,才竭了下來不敢作聲。


    院子裏豎起耳朵聽著的柳大媳婦,有點失望地歎了一口氣,怎麽不堅持一點,把她送回娘家多省事。


    村長柳仲山兩手提著東西笑嗬嗬地往鎮上麵走,逢人見著都會聊上幾句,說是程賴皮生了三個大胖娃,今兒三個大胖娃洗三禮請他去鎮上宅裏吃席。


    單凡聽著的人都垂涎三尺,隻有聽著羨慕的份,沒辦法他們都跟程賴皮不熟,而且人家也沒邀請他們。


    聽聞到時衙門大人也會去捧程賴皮家的洗三禮,大夥也不禁心裏對大吃一驚。


    這程賴皮還真的人不可貌相,還是撿了狗屎運,身家發財不止還與衙門大人打好關係。


    聽說在衙門裏很得大人的賞識,還把他安排到縣城裏做事,那家夥還真是越來越不能得罪,能巴結麽他也得看他心情。


    這天一大早,王家老四由他女兒四丫帶著,提著一木桶水蝦往鎮上麵走,打算趕早集把蝦賣給大戶人家賣個好價錢。


    可到路口時,四丫頭就把王老四給扯住,說是要等一下。望著村裏頭趕早集的人已過了兩三百,王老四都開始著急時,村長柳仲山才姍姍來遲地出現在村口。


    村長柳仲山皺著眉頭遠遠地望了一眼像換了個頭似的王四丫,人突然不傻了還變漂亮聰明,白白淨淨的一個小女孩雖然瘦一點,但放在誰臉前都覺得可愛被萌得不行。


    可村長柳仲山倒是跟程賴皮思路差不多,非但沒覺得她可受倒是覺得被鬼上了身還是換了一個人。


    他對著以前那個傻四丫還有點憐憫之心,反而對著現在這個人見人愛嘴裏含糖的四丫,有一種想避開不想與之相處的念頭。


    對著那小女孩總有一感覺自己是被耍著玩的小猴,對其莫名有戒備之心。


    村長柳仲山抬了抬頭望了望天氣,那兩父女在路口是等什麽人,這時間段趕去早集也沒什麽好位置了。


    這蝦子就這幾天賣得個好價錢,天氣一熱,就沒有那麽好捉,即捉到也放不了多久。


    “村長柳爺爺,你這是去哪裏?”一個梳著別致可愛發型的五歲小女孩一蹬一跳地跑到村長柳仲山麵前,笑著問道。


    “哦,我這是鎮上程侄子家,今兒是他三個兒子的洗三禮,專門請我去叫酒席。”村長柳仲山僵硬地笑了笑,手裏提著籃子往後麵縮了一下。


    裏頭的東西並不是不想被她看,而是怕她沒輕沒重把雞蛋給弄碎了。


    年豐著那小女孩一臉子被他剛的動作給傷害到的表情,村長柳仲山連忙解釋道:“我這,我這給人家送的禮,裏頭是雞蛋,若是碎了送上門,不吉利。四丫幫老頭我拿東西,爺爺我心領了,這點東西我拿得過來。”


    “好,我不看,我不看就是。村長爺爺,我跟爹爹出門晚了,現去早集定也沒找著什麽好位置,你能不能帶著咱們去程賴皮家,問他要不要蝦?\\\"


    \\\"咱們這些蝦都是今早撈上來的,每一隻都蹦蹦跳跳,他一見準不會就開心把全部賣下來。”四丫頭軟糯糯地說著,一步不離地跟在村長柳仲山的身後。


    誅不知她的話把提著木桶跟過來的王老四給嚇著了,驚恐的臉上衝著四丫頭寫著,上次白送一桶蝦不止,還被程賴皮揍了幾舉,你是不是又犯傻了?


    那身破爛的官衣,給家裏哪一位也不敢穿。


    一是再爛也是官衣不是他們想穿就能穿,二是這可是劊子手的官衣,誰知道程賴皮穿著這衣服在鎮上還有縣城上砍了多少犯人的頭,這衣服沾了多少死人血。


    也沒誰知道有沒有一兩隻厲鬼沾在上頭。所以那衣服也沒有拿回王家,他們倆找了個地方埋了。


    現在王老四一聽程賴皮三個字就腳軟,這四丫頭吃了一次虧還不認清現狀,今兒還專門堵村長再去程賴皮家一次,這這這不是純送蝦上門找打。


    可在村長腿邊的王四丫一個淩利的眼神,王老四就不敢作聲,默默地跟在二人的身後。


    “這這,這他也不一定會買?”


    “沒事的,若是他不需要,咱們也不強求。咱們去了他那後,再去鎮上的酒樓裏問問,準沒有賣的,隻是價格壓得低一點。”四丫頭搶先一步說道,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求般望著村長柳仲山。


    “村長爺爺,我娘懷小弟弟了,奶奶掏不出錢給她養身子,我跟父親唯有想辦法攢多一點。求爺爺你等會幫我說多幾句好話。”


    “唉!咱們一家在王家被盯得緊緊的,人也食不飽,我大姐二姐三姐在家裏頭的活幹來幹去都幹不完。我奶她們商量著,等大姐大一點就把她給買到大戶人家做丫環。”


    “村長爺爺,你說,我姐若是被賣了,簽了賣身契是不是被主人家打死,咱們去官府告他們都無法索命的。”


    “我大伯今年歲試,家裏頭得出一大筆錢讓他去縣城裏待上兩三個月,與那些達官貴人通一下路,今年就可以把秀才考下來。這是不是真的可以?”


    “聽說村長爺爺的三兒子,柳三哥哥也去歲考。村長爺爺給柳三哥哥備了多少銀兩。”


    一路上,這王老四的四女兒嘴巴一直沒有停過,所問的問題都問得村長柳仲山頭都大了,四兩撥千斤地回避她部分問題。


    王童生家裏也是一家子破事,他身為村長一個月裏頭都有一半時間處理他們家的破事。難怪高高興興去鎮上吃席,沒想成還是被這丫頭給纏住了。


    “娃兒,你別再問我話了。我昨晚沒睡好,那頭都是風,頭疼得很。待會我會幫你問問程侄子收不收你們的蝦行了吧?”村長柳仲山捂了捂頭,這頭疼還真不是他裝的,他是被這小丫頭給問得頭都大了。


    這一路上被她問得心也開始為小兒子歲試之事發愁,晚一點見著衙門大人,他要不要給小兒子問一問探了下路。


    跟著說了一路的王四丫,說得嘴裏的口水也幹了,心裏頭正臭罵著村長柳仲山油鹽不進時,沒想聽見他答應為她說話,立馬笑著說謝謝村長。


    好樣的,進到程郭府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怎麽樣挖這程賴皮一大筆錢。不趁著他兒子洗三禮作他一筆,她誓不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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