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夏天的暑氣將秋天擠壓得很短,或許說洛陽沒有秋天,一眨眼天色暗下來,風漸漸帶了寒意。


    一場突如其來得秋雨,將歸家路上的人澆了個措手不及,烏雲匯聚,天色一下暗下來。


    胖子人未到聲先到,“ 娘親!娘親!大寶回來了!好冷!”


    一身褐色胡服女子跨出門,臂彎裏搭著幾件棉巾,“快沐浴!你帶著大寶,熱水備好了。”


    後麵小青一把接過男人懷裏的小寶,望舒跟去偏廳。秦修遠一把抱起兒子,進了正房裏間。


    大浴桶水汽蒸騰,一旁還有兩小桶滾燙的熱水。白白嫩嫩的胖子被親爹托著,僅露出個大腦袋,“啊”想著大嘴等投喂,秦修遠伸手撈了小案桌上備好的米糕,自己吃過半塊,故意看看胖子眼巴巴張嘴,小半口整整齊齊的白牙好一會,“啊!爹爹,喂我!”


    小寶被親爹脫衣緊護著,沒怎麽淋雨,望舒點點她的小腦袋,“明兒下雨,還去不?”


    “聽娘親的。”小寶反擔心起大哥來,爹爹側身背雨沒淋濕她,跟著秦一姐姐的鍋鍋滿頭雨水,“鍋鍋好濕,娘親去看。”


    “好。那你讓小綠姐姐把頭發擦幹幹的。”


    臥室裏間,一盤米糕就這樣爹半塊兒子半塊吃光光。


    望舒進來正好看到兩人抹嘴,她卷起裙擺和袖擺,拿來大棉巾,“大寶,快來。”


    親爹手一提雙手穩穩將人放在地上,望舒大棉巾立馬將他裹緊,再快快按擦,中途又換了一條幹爽的棉巾吸光身上水汽,撈了衣裳嚴嚴實實穿好。


    又解開他包頭的帕子,胖子坐在娘親大腿上,低頭配合母親擦頭發,嘴裏叨叨:“娘親,今天我和妹妹騎小馬!黑色的!”


    “真厲害!不過你和妹妹還是小娃娃,騎馬馬要慢慢騎。”


    “爹牽著馬,不讓快。”才磨磨蹭蹭遛了兩圈……


    又給他擰幹鼻子和耳朵裏的水,揉揉他一頭小獅子似的蓬鬆小卷發,套上足襪,讓他自己穿鞋,“好了,去找妹妹玩抽木條,等著爹娘。”


    迎著看她幹活看半天的目光,望舒又撈了塊大棉巾,“好了吧!”


    男人伸手要拉她靠近,眼神不懷好意,這大色狼。她不肯,“婆婆回來也淋了雨。去看看。”


    聞言他隻得放棄,弓著身彎腰讓她像對兒子一樣上上下下啥縫隙給他擦得仔仔細細。


    等女人給他穿好衣裳,套上足衣和鞋子,他方心滿意足,順勢托著腰身親她,望舒躲他,大手揉揉軟彈臀肉,將人拎回來承吻,暗自竊笑,“剛剛我看你,你趁機做啥壞事了?”


    望舒:……滾啊臭男人,一天天看哪裏去!


    王氏坐馬車,僅受了些許水滴。她出門采買衣裳鞋襪首飾,胭脂水粉,買了整整半馬車。望著房間裏一摞一摞,望舒暗暗嘖舌,最近她和婆婆井水不犯河水,知她不許王靖住過來也不吭聲,一出門便是馬車,一回來就是一馬車的大采購。


    “母親無事便好,一起過去用飯吧。”


    夕飯很豐盛,燜得軟爛入味入口即化的小肋排骨整整碼了兩大盤,同燜得黃燦燦的白蘿卜一大盤,濃濃的菠波斯菜雞蛋湯,爽脆的涼拌酸青瓜,水煎豬肉酸菜餃子,紅糖饅頭,還有盅當歸老參雞湯,男人替母親舀了一碗,又將一碗放在望舒跟前,望舒喝湯喝得有點怕,眼神拒絕。


    天天喝湯容易發胖。


    今日啃肋排,菜都沒骨頭,兒女能自行用飯。男人直接坐她身邊,看她擰嘴不動,大手指節分明伸過來便要端湯,望舒賭他不敢,下一秒直接打臉,眼睜睜看著他在他親娘眼皮子底下真敢端碗舀湯喂過來,還義正嚴辭,“好了傷疤忘了疼。當時一宿痛得哇哇哭,是怎麽答應我的。”


    翻舊賬!唬得望舒自己端過來,埋頭喝下。


    惹不起惹不起,她怕再不喝,就得被一天天越發不要臉的臭男人拉坐上大腿喂著喝了。


    偏偏男人若無其事,給娃娃夾肋排,給母親夾養生蘿卜。


    胖子純純的大口吃肉,兩手固定肋排兩端,大開殺戒那種粗魯,虎口一張,牙齒一撕咬,啃光小半根肉,臉上油和碎肉膩了一臉,和江湖大漢相比,隻差一把胡子和一碗酒。


    相比下妹妹單手抓住肉收縮的骨頭端位置,慢慢一口口吃過去,斯斯文文,不緊不慢。


    王氏是讓小春將肉剝離下來再吃的。兒子兒媳上了手,一對孫子孫女有樣學樣,跟暴發戶一樣樣的。


    “大寶。”在胖子再拿第四根時,望舒出聲製止。


    “娘親,我想再吃一根。”


    “娘親想你吃點青瓜,饅頭,波斯菜葉子。”


    若是季老二在此,聽到這熟悉的我想幹嘛幹不成,大人想她幹嘛就是幹嘛的句式,鐵定直呼蒼天饒過誰!


    “孩子能吃是福。他想吃就吃。”王氏丟了話,胖子轉頭看親娘,唉,半天不鬆嘴,沒反應。


    也就乖乖吃青瓜,菜葉子。


    沒人接話,娃娃也不敢拿,王氏徑直夾了一根放孫子的碗裏,“吃。男孩子養得畏手畏腳的,以後能做成什麽大事!”


    粗胳膊胖腿的胖子一臉懵,舉舉手又看看腿,“娘親,為什麽要喂手喂腳,它又沒有嘴!”


    “噗!”童言無忌,惹得望舒猛轉過頭差點噴了半口肉,放下筷子捂住嘴靠在人肩上,“哈哈哈!”


    秦修遠亦是忍俊不禁,把肋排夾到自己碗裏,一手扶住妻子,一邊向兒子解釋:“畏手畏腳,畏懼的畏,意為害怕恐懼,比如大寶今天騎馬,手害怕去拉韁繩,腳害怕去蹬馬鞍,不敢去做,這就是畏手畏腳。跟喂飯的喂不是同個字。”


    “哥哥沒有畏手畏腳,他敢騎馬。娘親,二寶也敢騎馬。”


    望舒止笑給人連讚,豎起兩個大拇指,一人分一個,“好!”


    “但大寶這根給爹爹,吃完肚肚要痛的。”


    “好。”胖子拿過去給秦修遠。


    一家自顧自一唱一和,倒把王氏撇在外側。王氏扔下筷子,“啪”的一聲,“吃飽了!”徑直起身,輕薄透光的袒胸短襦束腰間色裙一轉身,翩然離席。


    望舒和女兒都被人扔筷的突然動作嚇了一愣,反應過來,若無其事:“好了,繼續吃飯啊,待會涼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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