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人紛紛吃驚:


    “聽著了不得哇……”


    另一兵士接話,“那自是!那種糧的隨軍去了荊城,荊城去年可沒餓死人!”


    不做餓死鬼……祖祖輩輩心心念念,肚子不挨餓,有地可種,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兒…


    “我們巴州人不比別人差!大夥兒好好幹,今年定要把這些新地舊地全翻了種上!”


    此話一出,不少人往手心吐了口唾沫,繼續埋頭翻地,“府衙貼文說種子都準備好了!”


    有種子,有田地,又築了大壩,今年怕個甚!


    一時間人人掄石鋤掄得冒了煙。


    夜裏望舒問人準備把這批鐵器用作何處。她幾乎傾盡家財,用鑄造武器的由頭購進這批刀劍鐵器一路帶來到這裏……


    “巴州尖刀出鞘,民風也悍勇,隻離川雍太近……”此處是韓霸天的老家,他此前招攬韓霸天是重金銀子問路,同時承諾修築荊州全線河壩的誠意,才鋪平了路。


    韓霸天其人,望舒不陌生,巴人尚強尚義氣,韓霸天殺富濟貧……嘿嘿,擒賊先擒王這主意還是她出的。她摸了摸裝熱水的陶罐,釉上得不好,有粗糲突起。


    “……那就看刀柄握在誰的手裏了。”


    尖刀又刺向誰。


    第二天秦修遠便宣告全城鐵匠,將此次傾盡家財購入的鐵器全部打成鐵鋤鐵鍬鐵鐮刀,按家分發,可相互交換使用。


    隨後是一係列的收成約定等細則。


    木匠在日夜趕製鋤木柄,鍬木柄,鐮木柄,打鐵匠捶打不息。


    秦修遠帶著望舒試了幾把新製的鐮刀,鉤住樹上的小枝一扯,有些滑鐮,望舒蹲下身平割長出來的雜草,鋒利,隻有些不趁手。


    “師傅,有點費力。這個角度要把把,鐮身要大概這個弧度試試。”


    她用鐮在地上劃了差不多115度左右的弧度,惹來赤膊流汗的打鐵師傅大笑,“夫人有所不知,這個和石塊相比天壤地別,幾乎不費力!”


    “工具要順力。不是比少費力。”


    “改。”秦修遠接過來遞過去,就一個字。


    望舒又揮了揮鋤頭鐵鍬,畢竟都是上輩子記憶裏的動作,那時候剛開春便跟著爺爺奶奶鋤地,人小小的,大大的鋤頭一舉高,過了頭頂便往後倒……


    眾人憋不住笑。


    一個一看就不會事農桑的小貴婦,連掄個鋤頭都差點翻下去……


    秦修遠一手握住直往後倒的鋤柄,一手扶了人,小聲說:“太高了。”手把手教人隔空揮了兩下。


    又讓有經驗的老農們過來一一試用,率先趕製鐵鍬和鐵鍬。


    分發第一批鐵農具時,田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秦修遠按照名單一一親自分發,並帶著望舒率先揮下第一鋤。


    圍觀的百姓發出歡呼!


    出乎意料得好用!


    歡呼越發震天!


    “各位父老鄉親,餘下的鐵器正日夜趕製,會陸陸續續分發給大家,希望大夥兒好好幹,今年得個大豐收,吃飽穿暖!”


    說到豐收,很多人紅了眼。


    “好好,我馬漢三就算不吃不喝,也把後山那塊地翻出來!”


    “將軍你等著,五個月後來看著我們巴州人種出來的金燦燦堆成山的大米吧!”


    ……一時間,牛都被吹上了天。


    “將軍,你把鐵器鑄成農具,軍隊怎麽辦!”


    秦修遠看看身旁的人,微微一笑,“這批鐵器是我和夫人變賣雍城家業和存錢購下來的,原本想著替營裏兄弟更新武器。我夫人前些日子來田裏看老百姓辛勞,說你們既是我荊州的農,亦是我荊州的兵,巴州最先投誠於我,我亦不能辜負你們,戰時兵閑時農,好農好兵不分家!”


    一番推心置腹的話下來,領到農具的大部分百姓淚灑當場,又是一群牛吹上了天。


    “將軍,誰讓我們吃飽飯,我們就認誰!”


    “大恩大德沒世難忘!”


    “夫人是不會幹農活,可心在農民身上!”


    ……


    望舒一直保持著微笑回到了府衙。捂捂耳朵,喧天的鬧騰,似乎近在耳邊。


    卸了鐵器,輜重減輕,接下來一路東進,陸陸續續分發了種子,馬車甚至馬匹,某人夜裏背詞以備白日演講一番,順帶解決些疑難雜案,對於些惡貫滿盈的人懶得收集罪證,唐伯夜裏帶著人一頓收拾,速戰速決。


    遇上些平坦大路,望舒也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獨自控馬走上一段,秦修遠偶爾帶著季老二和婉婷的兒子騎騎馬,盔甲不離身,兩個娃娃每日最期待便是靠在大將軍身上,騎馬奔騰。


    望舒嫌磕得慌,自他配甲以來甚少近他身,帥是一回事,冰冰涼的硬邦邦,再帥也貼不上去,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離荊城愈近,望舒愈有些難眠。夜裏看星星看月亮,次數便多了些。有時秦修遠有事外出,同樣輾轉難眠的婉婷便會主動陪她。


    表姐妹無需多話,露營時挨著火堆,下榻客棧時便是庭院,兩兩相對,一個發呆,一個出神。


    “狗癟他識事以來沒見過幾回爹,這次父子倆總算能好好處了。”


    望舒每每聽她稱自個兒子為狗癟,噗噗直笑,“你就不能改掉這個埋汰名……”


    “不能。”婉婷堅定,“大師說十歲前唯有狗癟這個名能立住。”


    望舒側過身忍笑。這裏的娃娃虎子二狗遍地走,名越賤越好養活,諸如狗剩狗嫌牛犢這樣的小名都有,喚狗癟也不算奇葩。


    狗癟……唔,確實壯壯的,和季老二兩個人整日胡玩打鬧。剛上路那會時不時就有人哭鼻子,找大人來評理。


    望舒便讓兩人現場比拚,誰打贏誰有理,小狗癟和季老二年齡相差不大,力氣季老二大,隻她心軟,兩人小拳頭砰砰砸,你推我攘,你動嘴我也動嘴,狠狠當著人幹了一場大架。


    生氣了兩天,兩人又和好了。如今快一個月過去,兩人動手歸動手,從不找家長就是了。


    畢竟找家長,不打個兩刻鍾,迷糊的望舒分不出勝負,不知誰對誰錯,又讓人重新開打一場……


    娃娃是小,又不是蠢。兩場下來打得鼻青臉腫的,贏了又如何,夜裏疼得哎喲哎喲的。


    也就不再找家長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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