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節。


    李婉婷過來時見小表妹捏著張大字可憐巴巴姐姐前姐姐後的,表姐愛理不理,小表妹又扁著嘴跑回書房裏……


    “樂樂如今才三歲有餘,能寫幾個字很好了。”她生了兒子後身形便有些臃腫,幸得隻有一個孩子,偶爾有接濟,日子舒心略有豐腴。


    這次見,眉間緊鎖,額頭有三道明顯的褶子。


    望舒遞了三個紅封過來,婆婆,她和兒子三人一人一個。


    她看了看心無旁騖舒舒服服靠坐在客廳搖椅上的表姐,把臉朝向外邊,雪停了,天還陰著,隔著窗戶糊的厚紙,陰沉沉的,什麽都看不清。


    “表姐,你說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誰知道呢!那些被視奸過的信件啥消息都不能寫。“不知道。”造反哪有辣麽容易。


    望舒看著一邊斯文吃糕點的小男孩,這麽小,怕是根本忘記了父親的樣子……


    “湘女多情……你說,他們會不會……”李婉婷止住了嘴,望舒從孩子身上的視線轉向她,淡淡說了句:“湘女再多情,也沒有蠻力扯下一個兵將的褲管。”


    李婉婷噎得嚴嚴實實:……什麽褲管喲!


    正月結束的時候,紅花生下了第二個孩子,不出三朝便沒了氣。


    “小姐,那李夫人可憐得喲,千辛萬苦生出來,愣是沒了,還要下床照顧老的小的……”去送吃食的嬤嬤剛回來就抹上淚了,“還是個男娃娃!瘦巴巴的,巴掌大,原也不好養活!”


    望舒不甚舒服側了身,掩了掩耳。


    不明白為什麽紅花能被一個裝瞎的婆婆壓住,自己幫她拆穿了老東西的把戲,但紅花在家仍舊是給老不死做牛做馬,任勞任怨。


    “醫師說什麽原因?”還是紅花托鄰居叫的穩婆和嬤嬤,嬤嬤到場看情況不妙又請了醫師。


    一想到那生出來模樣,青紫皺巴,叫聲弱如蚊蠅,“先天不足,娘胎裏帶了弱根。又早產……”


    ……“她可以和兒子過來這邊住一陣。”


    嬤嬤雖覺不妥,可如今也沒更好的法子了。


    “小姐,”嬤嬤靠近些,臉色凝重,“紅花說城裏傳開了,湘女多情,在荊城的那些爺們都被迷了眼……”


    這話聽得望舒有些惡心。


    “哪裏來的謠言!”


    “小姐,真傳開了。不然紅花也不會……”


    望舒抿緊嘴瞪嬤嬤一眼,“何至於!指不定空穴來風!”


    “那些人說得一板一眼,湘女能歌善舞,駕著小船,處處朝人拋媚眼,穿著又露…”


    瞬間有人揮了茶盞,胸膛起伏,又一手推了小茶桌,劈裏啪啦間,夏嬤嬤聽到了從未有過的尖銳聲音。


    “管不住褲頭二兩肉的男人還怪什麽湘女多情!難道那邊的女人那麽厲害,能按著西北軍的神勇將士上塌!如若真有此事,那些男人便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如無此事,又是如何空穴來風,汙蔑西北軍,詆毀湘女!”


    嬤嬤跪在地上直發抖,牙齒上下直打顫,“咯咯”,“小姐……小……”她想說姑爺肯定不會,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書房的季老二和夫子麵麵相覷,皆豎著脖子,大氣不敢喘!


    夫子:……好不堪入耳!


    唐伯在異響的第一時間便衝到門外,字字不落入耳入心。晚他兩步的季守大事不妙捂住了耳朵……


    隻小姐怒極,尖銳聲入耳,他都聽完了……和唐伯一對視,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對方眼神……


    舒胸膛起伏,想到那個沒了命的嬰孩,或許活不了了多久的女人,甚至這下個不停的雪,沒完沒了的打戰,迂腐的古人,處處無從改變,處處令人心煩惡心!!


    “唐伯,你讓夫子就按我的原話寫信,問秦修遠什麽情況!還能不能管事管人管到位,還記得去那邊是幹嘛的沒!我等西北軍眷屬在這個節口上竭力穩固後方,是為了山河穩固,是期盼一家團圓!不是為了聽這麽一句讓人嘔吐啼笑皆非的湘女多情!”


    望舒一腳踢飛地上的陶罐,“寫完給我看!加急信件!”


    原本堅強的陶罐瞬間碎片四濺!


    嬤嬤緊緊閉住了眼。


    第二日信使騎著快馬出了城門,唐伯從刺史府出來,小兵敲鑼打鼓簡短說了近期言論,“護軍將軍夫人已親自去信了解情況。當下前方戰事不易,請勿以訛傳訛,動搖將士軍心,中傷將士眷屬。”


    第二天望舒讓人把紅花母子接進家裏休養。


    雍城一下子又炸開了粥。


    “都是無事之徒!惹得李夫人氣急攻心,好好的男娃生下來第二天就沒了氣!”


    “是啊,細數數還沒到日子呢!”


    “七活八不活,這關鍵頭上,那些殺千刀的!”


    “……那李信據說是真迷上了……”


    “哦?你哪裏知道的,還不快去給護軍夫人報信?有賞喔!”


    婦人頓時閉了嘴。


    ……


    誰不知就是風言風語一而再再而三傳到護軍夫人耳裏才出的事,半個時辰不到便拉了十幾個在茶館酒館編造香豔湘女半夜獻身故事的說書人去市場口賞耳光呢!


    “駕!讓開!通通讓開!世子回城!”


    先頭粗大的馬鞭甩地開路,謝苗隨後騎馬進城,後麵跟著一名將士架著馬車駛得又快又穩,始終和一臉冷峻的謝苗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過家而不回,“他有說什麽事麽?”望舒往裏間準備換衣,指了套鎮日裏愛穿的紅褐胡服,吩咐讓人在正廳一側先接待。


    地毯肯定不收的,就在平時她中途茶歇的角落,春楊招呼人坐下,“世子,見諒。”


    姐妹花在地毯另一側遙遙下拜,地上散落些薄紗綢帶和團扇,一看便知作何使用。


    謝苗麵無異色,“是謝苗不請自來。”


    不知何因竟勞動這尊大神上門,望舒隨意挑發成鬆髻,快步轉出來,便見一眉眼緊皺的冷麵男子端坐在小小的茶凳上,安之若素。


    “世子大人!”


    謝苗抬眼看了眼玲瓏女子,直接開門見山說明來意。


    “軍隊在野外訓練突然發生血崩,兩條犬雪地救援兩日有餘,結束後發現他們被凍上了。”


    一黃一白兩條大狗乖乖巧巧躺在厚被子的馬車裏,望舒透過唐伯掀起的簾子一眼就看到兩條狗的四肢或多或少有小截發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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