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大爭之世,墨家除了他們的思想出名之外,最出名的還是他們的手工操作能力。


    程驕之所以把第2節課的老師安排成墨家的人,就是要向他哥展示墨家機關術。


    “先生,程驕剛才所說的不過是異想天開之論,以當今的世態是很難達成的。”


    “今日程驕還想要跟先生學上次未學完的機關術。”


    相裏勤不明白他這個學生為什麽如此執著於機關術而輕治國策。


    但看到程驕那三頭身的高度後相裏勤給自己找到了理由。


    這還是個孩子呢!


    他應該盡可能的去玩兒,去施展他的創造天賦。


    而不是跟他們這些憂國憂民的大人一樣,為他們的理想而奔走。


    點了點頭,相裏勤認可了程驕的提議。


    而被程驕忽悠了一次的嬴政則是有一點不願意,不過他的不願意並沒有流露於麵上。


    在趙國之時他學到最多的是隱忍。


    他歸秦時間尚短,沒有一個專門的先生教他治國之策。


    對於他缺失的課程嬴政總是格外感興趣。


    善於察言觀色的嬴政看的明白,這先生主要教的是程驕。


    哪怕他想要繼續剛才的話題,隻要程驕不想,那位先生也會以程驕的意願為主。


    這種自己視若珍寶的東西卻被別人棄如敝履的感覺刺痛了嬴政的心。


    也讓嬴政那本就脆弱的神經有那麽一絲崩壞。


    不過好在程驕的人手腳夠麻利,很快就搬出來一堆類似現代魔方的東西。


    看著那一個個嚴絲合縫的木頭塊,嬴政有些摸不著頭腦。


    隨著程驕隨便遞過去一個給相裏勤。


    那木頭塊就像是活過來一般,在相裏勤手裏百般變化的時候,嬴政心中那一絲不快也消失了。


    彼時嬴政隻覺得他弟弟的玩具真高級,他也想要。


    半點沒想到這是他弟弟對他的第二重算計,隻是目光緊緊方盯著那個木頭塊。


    相裏勤很高興他的兩個學生都能被墨家機關術吸引。


    一邊擺弄著手裏的木頭塊,一邊忽悠著程驕。


    “公子還不是我墨家正式拜師的弟子,所以我不能將墨家機關術全權教授於你。”


    “但這木塊公子也玩了有些日子了,想必公子對它有一定的研究。”


    “在沒有掌握竅門之前,我隻想告訴公子世上一切唯手熟爾。”


    “當你第1次接觸到這個東西時,或許你會覺得這東西很難很陌生。”


    “然而當你多次接觸它,從中找到規律,並熟練運用這一規律。”


    “你就會發現原來曾經難住你的東西不過如此。”


    相裏勤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帶有教導的意思。


    奈何程驕在現代聽多了這種凡爾賽的話,所以也沒放在心上。


    小嘴一撇,一邊擺弄著木頭塊,一邊跟相裏勤嗆上了。


    “先生覺得一切唯手熟爾,不過是先生能接觸到這樣神奇的東西,並有機會上手,所以先生才能得出來這個結論。”


    “然明白天下百姓何其多?”


    “不是誰都像先生這般能隨時隨地接觸到這神奇的機關術的。”


    “況且我認為現在的墨家有些固步自封。”


    “先生能拿出這樣小巧玲瓏的機關術,足以證明墨家對於機關術的掌握遠比現在的秦人要精準的多。”


    “然而這樣好的機關術卻被你們墨家藏起來了,沒有應用到民生上,這也是我說的理想難以達成。”


    說到這程驕似乎想起來什麽,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用那種揶揄的目光盯著相裏勤。


    “先生隻知道強調你們墨家的傳承需要,拜師需要遵守你們墨家的規矩。”


    “然先生可知,在秦國我秦人竟找不到拜墨家為師的地方?”


    “一個擁有眾多知識,且門下弟子個個都是實幹派的派係,卻因為山門不顯,而失去了收徒的機會。”


    “若是讓當初創建墨家的人知道他那些先進的知識因為後人的自負而斷代,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天上該是何等的唏噓。”


    程驕的話猶如一把利劍直戳相裏勤要害,偏偏程驕跟相裏勤的交鋒嬴政沒有聽懂。


    這就導致被程驕言語衝撞了一番的相裏勤,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被嬴政言語衝撞了第二次。


    “弟弟,墨家之事廣為流傳,怎會斷代?”


    聽到斷代二字,程驕嚇得渾身一抖,手裏的木頭塊差點就掉地上!


    他連忙將木頭塊放在一旁,然後伸出自己那胖乎乎的小手,緊緊捂住了他哥哥的嘴巴。


    由於太過緊張,他的手心都滲出了一層細汗,但他卻不敢有絲毫鬆懈。


    回頭裝作若無其事的對著相裏勤笑笑,那笑怎麽看怎麽諂媚。


    相裏勤作為沒有任何一個弟子的墨家子弟,對於秦王公子直說他痛楚之事有些反感,然他也想聽聽公子蟜的意見。


    “公子居然有獨特的見解,還請公子說出來,萬一是誤會呢!”


    直到此時相裏勤依舊對他們墨家收不到徒弟的事情抱有懷疑。


    程驕見過人犯賤的,可找挨罵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鬆開他哥,程驕整理了下衣冠不再看那木頭塊一眼,就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


    “吾以為,一個門派的傳承,首先要有人。”


    “墨家自惠文王時期就已出現在秦國,到如今墨家在大秦已有近八十年的傳承。”


    “如果我秦人能輕易拜墨家為師,我想問問先生。”


    “為何我秦國如今的耕作農具還是80年前的那些呢?”


    “為何我秦國至今為止沒有發明出可以輕易記錄東西的工具呢?”


    “先生可以說你們墨家之人沒有想到這些。”


    “然我想問的是從最開始的墨家三分到現在,墨家傳世還有幾人?”


    “墨家的那些機關術的知識從墨子他老人家創下到如今還剩多少仍在你們之間流傳?”


    “人固有一死,先生如今已經而立之年,想必再過個80年,先生也是一捧黃土。”


    “我倒想知道先生不發明那些便宜記錄的東西等到80年之後,這些機關術的知識又有誰還知道呢?”


    “而失去這些璀璨的知識,彼時的墨家還存在嗎?”


    “再加上想要邁入你們墨家的大門有諸多考驗。”


    “這些考驗都是他們這輩子都沒有接觸過的東西,試問這樣的考驗又有哪個天驕之子能過得去呢?”


    “沒有千年不腐的工具記載,也沒有所謂的新人加入墨家學說,這個派係可不就被淹沒在曆史的洪流之中了!”


    這話在相裏勤聽來有些刺耳,然而這是事實。


    不過這些話在嬴政聽來,則是大有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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