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之入宮雖然是為了張太後看診,但頭風算不得什麽急症,自然也就不用日日陪護在張太後身邊,因此徐望之有了空閑便去給各宮看診。


    平日裏請脈有等級之分,一般妃嬪不能隨意看診,加上徐望之是個女子,述說病症要比召見太醫更加方便,因此頗受歡迎。


    不過宮中的妃嬪都沒什麽重病,無非是要遵循醫囑調理身體,徐望之跑了幾日便沒了用武之地,隻好跟在朱予煥的身邊,除了給胡善祥和朱友桐檢查身體,便是和朱予煥一起上學。


    她原本想著朱予煥身為公主,每日應當和那些雜劇曲子裏的小姐一樣,不是刺繡讀詩,便是遊園戲蝶,可真看到朱予煥每日讀書習武的樣子,饒是徐望之隻是旁觀,也不由替朱予煥覺得累。


    先前徐望之還以為朱予煥的飯量是正常情況,可看她每日往返的辛勞,徐望之都恨不得給她多加幾碗飯。


    兩人坐在馬車上,徐望之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宮裏的公主都是這樣的?”


    朱予煥笑著搖搖頭,道:“隻有我這一個異類。”


    徐望之卻並不在意所謂的“異類”,反而誇讚道:“一般人難以兼顧這麽多事情,看來外麵說順德公主受寵也不盡然,所謂能者多勞嘛。”


    朱予煥不由勾起嘴角,道:“今日咱們便去太醫院,到時候你就知道太醫院是如何運轉的。”


    “聽說太醫院的人都是醫戶子弟,肯定醫術精湛。”徐望之心生景仰,道:“要是能和他們切磋一番,定然能學到不少東西。”


    朱予煥歎了一口氣,道:“軍戶的子弟也不見得都善武啊,他們未必懂得醫理,但因著符合條件,再花些銀錢,便可以入宮成為太醫院的學生,熬上幾年,等到空缺便能身擔太醫之職,還能編撰醫書,想要出書也更加方便。”


    徐望之目瞪口呆,道:“還有這種好事?”


    朱予煥差點被她逗笑,便道:“所以醫術到底如何,要真正見了才知道,光一個太醫的名聲,隻能唬唬不知情的人。”


    徐望之卻露出了幾分羨慕的神情,道:“若是我也能像他們一樣出書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將祖母的心血全部印刻在書上,讓天下所有的醫者都能看到。”


    朱予煥見她這樣期待,寬慰道:“放心,將來未必沒有這樣的機會。況且你若真是太醫,未必有人信你的。”


    徐望之有些疑惑地問道:“為什麽?就算有人不愛學醫,可這些醫戶也都稱得上杏林世家,前人流傳的藥方經過多年檢驗,總有可信之處吧?”


    “翰林院文章,武庫司刀槍,光祿寺茶湯,太醫院藥方。”朱予煥掰著指頭點了點,道:“京城四可笑。”


    徐望之瞠目結舌,悻悻開口道:“真有那麽不靠譜嗎……”


    “你想想,陸老夫人那麽大年紀才獲準回故鄉榮養,可見我曾爺爺也知道到底誰更靠譜一些。”


    徐望之心中轉了一圈,覺得朱予煥說的似乎真有些道理,便挺起胸膛,又整了整衣裳,道:“那我可不能慫,我的醫術未必比他們差呢。”


    朱予煥讚同地點點頭,道:“那當然,你是去交流的,又不是去當學徒的,有什麽可慫的?”


    若是放在平常,太醫院對於這種行為一向是嗤之以鼻的,畢竟就算是皇帝,對於醫術也是外行人,隻能依靠太醫診治。更不用說像徐望之這樣既年輕、又是女子的大夫,在他們眼中就更加算不得什麽了。


    要不是張太後下令,順德公主帶路,這些太醫恐怕都不會搭理徐望之。


    徐望之也是大夫,自然知道有些大夫有這樣的脾性,隻是和他們探討其醫術的事情。


    太醫們雖然瞧不上徐望之,但朱予煥就在旁邊,時不時拿起旁邊放著的藥材瞧瞧看看,還詢問起藥材的用處,太醫們就是想擺臉色也不敢。


    這順德公主在皇帝麵前可是說得上話的,萬一有個不高興的打了小報告,到時候還能有他們這些太醫的活路嗎?


    連著來了幾日,太醫們對徐望之也沒有了剛開始的敵意,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在和徐望之切磋醫術,無非是討論各類藥方和看診的方式。


    這些太醫家中雖然是醫戶,但是真正看過的病例卻未必比徐望之多,對於徐望之口中的一些診斷和病例也十分新奇。


    一旦聊得入了神,便也時常忘記時間,朱予煥閑來無聊,便自己在旁邊認藥材。


    沒辦法,太醫們都去交流醫術了,她一個人在這裏閑著也是閑著,又怕自己離開之後徐望之會出事,隻能在太醫院裏找些事情做了。


    她正在那裏看藥材,剛剛入內取藥的內官大著膽子開口道:“公主,那是白芍。”


    朱予煥看向對方不算熟悉的臉,笑道:“你還認識藥材?”


    那內官討好地笑了笑,道:“奴婢是曹婕妤的宮人,前幾日徐娘子為婕妤開了藥方,奴婢才來取藥。”


    朱予煥對曹婕妤印象不深,隻記得她所住的宮殿似乎離孫貴妃的宮中不算很遠,她有些意外地開口問道:“你怎麽知道這藥是白芍?”


    內官如實答道:“婕妤經血不暢,徐娘子說白芍養血柔肝,緩中止痛,是對症藥材。”他又拿出衣袖裏的一張紙條,道:“奴婢擔心自己記不住,便想辦法買了筆墨記下來,時時背誦。”


    朱予煥見他衣著是普通內官,卻能記下這麽多藥理知識,想必平日裏下了不少功夫,又見紙條上的字跡也甚是工整,大抵是如懷恩一般,進宮前便已經讀書識字。


    朱予煥笑著誇讚道:“如此細致,又通文墨,遲早為婕妤重用。”


    內官小心翼翼地說道:“奴婢多謝公主誇讚。”


    朱予煥見對方殷切地看向自己,順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平日裏也不見你跟在曹婕妤身邊。”


    入宮為奴為婢已經很不容易,想要找機會高升也是正常的,更何況對方確實有真材實料,朱予煥多問幾句也沒什麽大不了。


    更何況朱瞻基明麵上便是要重用內官,多結識幾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最多就是無痛投資。


    “回公主的話,奴婢名叫王振,不過是個微末內官,平日裏在曹婕妤身邊幫著跑跑腿。”


    朱予煥太陽穴突地一跳,忍不住又問道:“你叫什麽?”


    王振雖有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王振。”


    朱予煥不由陷入沉默。


    完了,該不會此王振就是彼王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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