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煥的本意就是向奶奶賣好並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出宮,如今有了這個機會,她自然是想了各種方式準備妥當,畢竟是去英國公府上,禮數總要周到一些。


    她每日裏忙前忙後的,一晃神才發覺坤寧宮裏時常有人來往,這些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幾位姑姑。


    倒是朱友桐,和四位未出嫁的姑姑早就已經混熟了,一會兒到這個姑姑身邊吃個果子,一會兒到那個姑姑身邊喝口茶,顯然是已經混成了姑姑們的掌中寶,幾個姑姑還給她做了蹴鞠和香囊玩,可見是很照顧這個小侄女。


    算起來,朱予煥還真沒有和幾位姑姑有多少相處的時間,無一例外,這些姑姑們都有女官教導,學得是標準女學,即德言容功,學習起來並不比朱予煥輕鬆。況且她們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各自有母親教導,和嫁為人婦的胡善祥話題不多,自然就更不會和朱予煥這個小屁孩有什麽來往了。


    這個時候朱予煥倒是不得不感謝還好自己從小就“叛逆”,還有一對“縱容”自己的父母。


    她自認為自己的耐性不錯,可要是真的讓她天天讀女書、繡花樣、學宮廷規矩,那朱予煥這個現代人大概真的會瘋。


    “煥煥回來了呀。”


    朱友桐捧著蹴鞠到朱予煥麵前,獻寶道:“姐姐瞧,這是大姑姑送我的蹴鞠,以後我就用這個鍛煉身體。”


    那蹴鞠個頭不大,還是錦緞所做,上麵繡了花花草草,更像是個沙包,朱友桐這樣的小孩子也能玩得開心。


    聽朱友桐這麽說,年紀稍小的兩位公主有些緊張,倒是慶都公主大大方方地說道:“這些東西都是一式三份兒,小公主們都有的。”


    胡皇後和孫貴妃的衝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胡皇後背後是太後,孫貴妃背後是皇帝,可是太後和皇帝是母子,母子哪有仇恨?萬一哪天太後和陛下統一口徑,到時候倒黴的就是旁邊胡亂站隊的人,公主們自然是誰也不願意得罪的。


    朱予煥笑著揉揉妹妹的頭,隨後對幾個姑姑見禮,道:“煥煥見過姑母們。姑母們當真心靈手巧,這些小東西我都沒玩過呢。”


    如今的四位長公主中隻有張太後的女兒和趙惠妃的公主有了封號,這兩位公主已經成年,到了挑選駙馬的時候,隻是先帝猝然崩逝,婚事也隻能暫時擱置了。


    嘉興公主見她這樣,笑道:“你也不要拘束,是母親和大嫂叫我們一同看看簿子,知道這些產業是怎麽運作的。”


    公主出嫁之後也有皇莊鋪子等產業,雖然有管家經營,但也需要公主過目,不然到時候反而被仆人們愚弄刁難。


    長輩到底隻能護佑子女們一時半會,人生的路終究隻能交給她們自己去走,待到以後血緣越來越稀薄,能依靠的便隻有自己。


    朱予煥和嘉興公主倒是有些熟悉,她先前跟著張太後學東西,也時常和嘉興公主碰麵,隻是沒有過多交談罷了。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朱予煥笑嘻嘻地作揖道:“娘一個人看著發愁,有姑母們掌眼,娘也不必總是長籲短歎的。”


    張太後如何不知道朱予煥這麽做是利益交換,是在給胡善祥一個好名聲,她心裏對這個兒媳也有幾分可憐,但兒子和兒媳哪個更重要,她還是一清二楚的。


    正因為胡善祥“弱”,所以她是個好皇後,胡善祥如果“強”,那才是張太後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胡善祥交出簿子讓張太後過目,張太後又讓幾個公主一起掌眼,這樣一切都是公開透明,也就不用擔心胡善祥和朱予煥母女兩個“陽奉陰違”了。


    胡善祥聽完朱予煥的話,嗔怪道:“胡說什麽呢……”


    嘉興公主一向爽朗大方,笑眯眯地說道:“大嫂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倒是我們這些時候可得叨擾大嫂呢,母親最信大嫂,嫂子做的賬簿,娘閉著眼不看都知道沒有一絲差錯。”


    朱予煥不由感慨背後有人就是好,說話做事都不用考慮太多,流水的大嫂子,鐵打的皇帝哥和太後娘……


    不像胡善祥和孫夢秋,一個低聲下氣,一個看人眼色,沒病也被硬逼出了心病。


    朱友桐哪懂這些,反而喜滋滋地說道:“有姑姑在,以後娘就能常教我彈琵琶啦!”


    胡善祥聞言麵色一窘,道:“桐桐,說什麽呢。”


    嘉興公主掩唇笑道:“上次賢妃送了嫂子一把琵琶,別說是我們了,就是哥哥也嚇了一跳呢,原來嫂子還有這樣的技藝呢。”


    胡善祥歎了一聲,道:“不過是閨中的小把戲罷了,也沒有什麽用處。”


    朱予煥卻笑著接口道:“琵琶不止可以抒解幽情,還可以奏軍樂呢,傳聞《秦王破陣樂》中便有琵琶奏樂。如今人已不在,但樂曲永存,可見彈琵琶的是誰並不重要,彈的是什麽才重要。”


    嘉興公主麵露讚同之色,道:“正是如此呢,嫂嫂貴為皇後這琵琶之音自然也是雅樂中的雅樂了,就和那善堂似的,要是沒有哥哥嫂嫂,還不一定開得起來呢。”她說罷和慶都公主交換了個眼色,讓人拿來一個寶匣,放到桌麵上,道:“聽說嫂嫂將私房拿了出來貼補善堂,我們東西不多,也算是一點心意,嫂嫂可別嫌棄。”


    胡善祥吃了一驚,道:“怎麽還特意備了這些?”


    慶都公主笑盈盈地說道:“這樣積福的好事,我們自然也不能落下,我們姊妹幾個不像煥煥可以在外隨意行走,在宮外沒什麽幫得上的,也就隻能拿些銀錢出來了。”


    胡善祥還有些猶豫不定,朱予煥已經乖巧道:“多謝姑母,煥煥原本還想著這善堂運作光靠鋪子和娘的體己可不行,有姑母們捐錢,想必這樣的慈善之風必然上行下效,如宋時那般蔚然成風。正好我想著在內城開一座茶坊,能夠將姑母們的善舉錄入卷軸懸掛其中,令人感念姑母們的恩德。”


    胡善祥這下更加吃驚,畢竟在她看來,這幾位公主也就是客套一下,況且她們的主要目的也是為了監控鋪子的具體情況,否則以嘉興公主的家資,指縫漏點就不止這個數。


    她都能看出來,朱予煥不可能沒有察覺。


    朱予煥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卻不以為意。


    其實光靠鋪子的營收也不是不能運行善堂,但這家善堂還有更重要的作用,那便是連結胡善祥和京中命婦的關係,無形之中擴大影響力。


    若是隻有胡善祥和朱予煥母女兩個,這些夫人們是絕對不會貿然加入的,但這些中立的公主們若是也摻和進來,隻怕貴妃賢妃都不會繼續裝作無事發生,她們自然也就無所謂站隊的問題了。


    既做了善事,又留了美名,還能和其他夫人聯絡感情,甚至可以在皇後、貴妃眼前混個眼熟,為家中的聲望出把力等等,何樂不為呢?


    最重要的是,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實在是太無趣了。


    這麽想的恐怕不止朱予煥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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