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煥見朱瞻埏離開,這才對身邊的懷恩道:“負責清掃這裏的宮人在嗎?讓為首的人帶我去核驗一下這裏有沒有缺的東西,我可不想等圖紙畫好了卻沒有現成的木料。”


    懷恩恭敬道:“人已經到了。”


    朱予煥到底精力有限,平日裏文武雙修,也不是時刻都有空閑管理這些事務,自然就需要有個人來打理院子。按理說朱予煥應該從照顧她的宮人中找一個資曆更老的來管理,不過朱予煥本身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加上懷恩處理事務確實井井有條,跟在朱予煥身邊也比較熟悉她的圖紙和計劃,自然是由他負責最為合適。


    朱予煥走到暖房邊上,已經有一隊女官和一隊內官在門口候著,見朱予煥來了,紛紛向她見禮,道:“臣見過郡主。”


    上一次見到這麽多的女官這般聚在一起,還是胡善圍擔任尚宮的時候,朱予煥感慨了一瞬的物是人非,便對他們道:“都起來吧,難為你們這樣精心準備。”


    為首的女官開口道:“陛下聖旨,臣等自當盡心竭力。”


    她身著女官服飾,品級雖然不如胡善圍,但也是眾位女官之中品級最高之人,自然是她應話。相比之下,旁邊的內官則毫不起眼,也不敢如女官這樣擅自和朱予煥說話。


    雖然朱棣重用內官,但整個內廷的主要權力依舊掌控在女官手中,在這裏的內官和四司八局十二監領肥差的內官不同,他們大多隻是負責苦力活兒,沒有官職品級,和風光無限的女官截然不同,即便對女官們心有不滿也不敢說話。


    內官看不慣女官們掌權,女官們同樣也瞧不起內官,她們大都是從各地選取入宮的女官,大都飽讀詩書,入宮後更是手不釋卷,學識遠在這些內官之上,若非朱棣重用內官,加上內官中有鄭和、劉永誠這樣的能人,她們恐怕會當著朱予煥的麵給這些內官難堪。


    這種不屑甚至包括了站在朱予煥身後的懷恩,女官們對他打理朱予煥身邊的事務也頗有微詞,至於看朱予煥的目光,那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人一般,目光熾熱灼灼,頗有點霸總小說裏最愛寫得“將她的身影刻在自己心裏”的意思。


    朱予煥隻當沒有看到她們的眼神,開口道:“我們進去吧。”


    “是。”


    先前胡善圍不過是臨時搭起一個小型的房間當做暖房,主要是為了幫朱予煥養蛐蛐和用以賀壽的牡丹,朱予煥從自家皇爺爺手裏要來這間暖房之後,自然是比之前擴大了不少,不會因為進來一隊人便無處下腳。


    暖房內打掃得幹幹淨淨,各種工具一應俱全,架子上也都擺放著各類用得上的物件,最顯眼的還是已經開始出芽的麥苗。


    朱予煥頗有些驚訝,道:“你們竟然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女官笑著解釋道:“是妙素知道後特意提醒我們提前準備,郡主是奉皇命研製農具,若是沒有麥苗和農田,即便真的做出了新的農具,恐怕也沒有用武之地,所以臣等按照胡尚宮先前留下的法子,在暖房中提前育苗,又讓這些內官在後院辟了一塊農地,以便之後播種。”


    聽到吳妙素的名字,朱予煥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地笑道:“你們倒是不居功。”


    吳妙素是有意賣好,但眼前這位女官竟然也毫不隱瞞,確實讓朱予煥有些意外。畢竟宮內的生存資源有限,大家難免會有競爭的時候,更何況這種功勞即便占為己有,上麵的人大概率也不會在意,隻會看這成果究竟是誰拿出來的。


    女官謙和開口道:“同為女官,臣怎能獨占功勞呢?”


    見狀,旁邊內官隊伍裏為首的內官也開口道:“奴婢等入宮前都是農家子弟,這地都是奴婢們看過的,是上好的沃土,更不用說奴婢們將這土翻過許多次,不需郡主吹灰之力便能耕種。”


    女官聞言輕哼一聲,道:“開墾是為了方便郡主使用農具,全都讓你們做完了,郡主怎麽用?”


    內官本想著在朱予煥這位頗受寵愛的郡主麵前賣個好,沒想到弄巧成拙,一時間僵在原地,道:“是奴婢們未曾想到……”


    朱予煥倒是不以為意,隻是道:“木料都送到了嗎?放在哪裏了?”


    這些粗活兒都是內官們在做,聞言立刻答道:“都放在後院了,上麵蓋了油布,免得過些時候春雨生潮、腐蝕木料。”


    朱予煥對懷恩道:“懷恩,你去檢查一番。”


    “是。”


    待到懷恩領著內官們離開,朱予煥環視一周,這才對為首的女官開口道:“你將這暖房中的設施和我好好說說,其他人出去吧,一群人擠在這屋內怪熱的。”


    別的不說,這暖房中還生著火,一群人在不怎麽通風的房間裏瘋狂呼出二氧化碳,朱予煥確實有點擔心自己的呼吸安全。


    女官見其他人都退下,暖房中隻剩下她和朱予煥兩人,這才恭敬開口道:“尚宮離宮前曾經叮囑過,要臣等聽郡主差遣。”


    朱予煥微微挑眉,揚臉看向屋外,道:“這……人都還沒走遠吧?”


    她是覺得眼前的女官看自己的目光太過灼熱,料想她和自己有話要說,所以才將其他人遣走,可是也沒想到對方這麽耿直,居然等著人一出去就直接開口了。


    女官卻淡定開口道:“郡主放心,外麵的都是自己人。”


    這下朱予煥是真的有些驚訝了,她回想了一下女官的人數,詫異地問道:“都是姨母一手培養?”


    這麽多人都是胡善圍教導……桃李滿天下啊!


    “也有臣等教導的女官,隻是臣受恩於尚宮,明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這些年一直教導新入宮的女官,也算是有些心腹。”女官鄭重地說道:“六尚之中,至少有七成女官唯尚宮馬首是瞻,尚宮臨走前特意有吩咐,因此臣等都願聽從郡主差遣,若郡主想要幫皇後娘娘奪回打理六宮之權,臣等盡力而為。”


    朱予煥趕緊擺擺手,道:“那倒是不用,你們一出手不就暴露了嗎?奶奶怎麽想不說,你們的性命是最要緊的……”


    本來有朱瞻基一個人就已經夠麻煩的,要是張皇後也因此開始看胡家不爽,那可真是彌天大禍,除了胡家,不知道還要牽連多少人。


    她說完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剛剛說姨母有恩於你,是什麽恩情?”


    聽到她的問題,女官不由輕聲抽泣,聲音卻十分堅定:“回稟郡主,當初太宗爺應天靖難,宮中大亂,若非胡尚宮指揮鎮定,又將當時還是尋常宮人的臣和其他人收為己用,臣早就沒了性命,更不會得到尚宮教導,有如今的官身……這樣的救命之恩,臣無以為報,隻願為郡主盡微薄之力回報一二。”


    對於朱瞻基來說,原本效忠建文帝的胡善圍泄露情報、轉投朱棣,是為不忠小人,可對於被胡善圍庇佑的女官宮人們來說,若不是有胡善圍的庇佑,她們早在宮內大亂的時候就丟掉了性命,是為大義恩人。


    女官說完又道:“況且如今太子不喜女官,臣等手中權柄朝不保夕,而郡主雖為女子,卻頗受陛下和皇後娘娘重用,臣等自然依附郡主。”


    朱予煥聞言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朱瞻基上位之後重用內官製衡文官權力,作為小朝廷的內廷,局勢自然也有所變化,原本屬於女官的權力漸漸轉移到了內官手中,在張皇後之後,女子的權力也逐漸縮小,成為了徹底的附庸,明清兩代幾乎再也沒有出現過女子之身可以幹預政務的“後權”掌管者。


    也難怪這些女官們都對內官嗤之以鼻,大概也是隱約嗅到了一絲風向的轉變,想要和這些內官們鬥上一鬥。


    若不是胡善祥本就無心爭鬥,這些女官們也不會來找朱予煥。


    “我明白了……你們的話我暫且相信。”朱予煥思慮片刻,開口問道:“我想問問,你們對吳妙素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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