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海水。


    對啊,成為水,與之相融。


    “化水。”下一刻,她化為一灣清水,滲透進地底,奔向大海。果然,不再受海麵禁製所傷。


    “看來,隻是海麵設防,海麵之下,一切如常。”她在海裏自由遨遊,似乎天生與海便是一體,相融相合,乃天地自然法則。


    她像洄遊的魚兒,一往無前,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成為最好的自己。


    刹那間,一束劇烈的白光刺了過來,她連忙側頭,伸出五指作擋。眯著眼睛,再次望去,很聖潔的光輝,照亮了整片海域,若是在夜間,定會成為令人咋舌的光芒,充斥著海域,就像一輪皓月落在了水裏,泛著清幽皎潔的寒光。


    她慢慢靠近,感受到涼意漸深,似乎就來自那束光。她側了個身,來到光芒背後,那是一片黑暗,就這樣明徹的分界線,將黑與白的對立,展現得淋漓盡致。


    她站在分界線處,好似被分成兩半,一半黑,一半白,黑得隻看得清那隻深邃明亮的眼睛,白得看清了那半張美麗的麵容以及美麗的嬌軀。


    “竟是一顆珠子!”


    她伸手去拿,在貝殼裏的,發著潔白光芒的珠子。越是靠近,越是感受到更深的寒涼,如在寒冬下,穿著單薄的衣衫,任憑北風呼呼。


    在拿到珠子後,海水突然變得洶湧,有股巨大的衝擊力,正朝她裹挾而來。這是因為,這顆珠子便是禁製所在,維持整個海域的平和。她施法抵抗,奈何海的威壓著實太大,來不及施展手腳,便直接被逆流帶走,口中還被灌入很多海水,意識逐漸迷離,昏死過去。


    ……


    等到她醒來,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日,隻是感覺身體很疲憊,使不出力來。她環顧四周,仿佛是一個石洞,頭頂是水晶石,照亮了石洞,使得黑暗無處可藏。


    而離她不遠處,有一股自上而下的泉水,流入一個蓮狀的池子中,奔騰不息。那泉水清亮,其上竟有星輝,隱隱有一股香甜氣息,充斥著整個石洞。


    剛剛醒來,確實有些渴了。沒顧上仔細查看,隻是大致打量一番,才導致她飲了蓮池中的水,“好甘甜!”等到一頓飲水飽足,目光輕暼之處,石壁之上——忘情水,不困於情,不擾於心,乃太上忘情之至真。


    “遭了…”


    她趕忙摳喉嚨,想要將其吐出來,毫無效果。早在入口那刻,它就已經與身體的血液融為一體,遍布四肢百骸。再怎麽努力,都是徒勞。


    她盤坐在池前,因著忘情水蘊含的靈力滋養了身軀,使得身體變得輕盈,意識也變得空明澄澈,心境漸漸平和,似乎對道的領悟,更深了。待到她睜開雙眸時,眉眼冷冽,毫無波瀾。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一滴淚掛在那,“我這是怎麽了?…哭了?”呆呆地望著那池泉水,有些出神,記憶裏有些部分變得蒼白,讓她覺得心裏像是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什麽……


    “忘了,什麽?”她看著忘情水幾個字,嘴裏呢喃,有些莫名的傷感。


    太上忘情,是逃避,還是新生?誰都不知道。忘記了的人,不記得過往,便不會因其苦惱;忘記了的人,不記得過往,便會因其苦惱。斬斷情緣,不念不想,不喜不悲,乃為至真之道——太上忘情,心境澄明,乃道法自然,得般若教化,萬宗歸一。


    她緩緩站起身來,胸口處莫名的急劇跳動,仿佛被插上一根針,四處遊移,扯得心口發疼,卻又無跡可尋。


    “不……我不要忘!”痛苦的嘶吼聲,響徹著石洞,回音陣陣。再看她時,早已淚流滿麵,雙目猩紅。她緊握住拳頭,指尖下陷進掌心肉裏,鮮紅的血像火一樣燃燒著,散發著光芒,“滴答、滴答”落入地上,砸出一聲又一聲的脆響。


    嬌軟的身軀,無力地跌倒在地,一道淩光掠過手腕,瞬間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直流,流了好多好多,成為一條細小的溪流,匯入蓮池中。


    “天、陽。”


    空靈虛弱的呢喃,是始終放不下的人,如何才能刻骨銘心,即便忘了,也還會想起而心中顫動。她用靈力,在胳膊上刻下一個名字,很深很深,卯足了千萬分的勁。


    終於,她支撐不住,直接昏死過去。


    謝天陽永遠不會知道,有一個女人,為了他,而甘願赴死,也不要忘記他,忘記與他經曆過的點點滴滴。忘情水的威力何其巨大,尤其還是此處至真至純的忘情水,根本不可能讓失去情愛記憶的人,再恢複如往昔。因為曾飲過忘情水的那些人,永遠痛失所愛,卻絲毫沒有對餘生有任何影響,他們或許會愛上另一個人,而再也不是當下的那個摯愛。


    在雲曦倒下後,蓮池劇動,池水像漲了起來,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響。下一刻,從池水中騰起一位女子,長發飄飄,烏黑亮麗,柔順鮮亮,一身霓裳羽衣,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她赤著雙足,腳下生蓮,邁步朝著雲曦走來。每走一步,便有鈴鐺輕響之音傳來,是發自她腳腕處的赤繩金鈴。


    女子周身籠罩著淡藍色的瑩光,斑斑點點的星光縈繞在衣裙上,其眉心一點朱砂,使她的柔美變得哀婉,美麗的鳳眼隱隱含有鬱色。她的肌膚瑩白,玉骨天成,有一種清冷的美感。


    “若你忘了,我便能得解脫,不再困於這方寸之地,寂寞千年,苦等郎君不回,癡心錯付。


    把你的心交給他人,不傻嗎?”


    女子道,聲音裏似是悲切,又似憐憫,她握住雲曦的手腕,為她渡靈力,在她們之間氤氳著淡藍色的仙氣,泛著熾盛的霞光。


    “你太傻了……已經經曆過一次教訓,為什麽還要再去付出真心?!


    但就是因為你傻,你的這顆赤子心,才能永遠在這無情的世界裏,熠熠生輝。所以,我決定了,放你離去。


    困守這個傷心地的人,留我一個就夠了。傻姑娘,願你的真情不會再被辜負,願這世間有懂你的有情人。”


    女子自言自語說了許多,像是對雲曦說的,但雲曦早就生命垂危,什麽也聽不進去,更不會知道這個傷心人來過。


    眼見雲曦的血止住,傷口也在慢慢愈合,蒼白的臉上逐漸恢複血色,女子停止了為她療傷,反觀自己,早已是大汗淋漓,唇色泛白。她纖纖玉手一動,一顆珠子落在手中,散發著冷冽的寒光。“這是玉寒珠,天生存在禁製,若有朝一日瀕臨絕境,必是你的一大助益。”說著,她就將玉寒珠打入雲曦體內,一道聖潔的光輝從雲曦體內迸發出來,隻是一瞬,就轉瞬即逝。


    她施法將雲曦送出此地,而自己又回到蓮池,盤坐在池中,竟坐化成一尊石像,玉體始終泛著淡藍色的仙光。


    “傻姑娘,我已施法封印你在忘情池發生的一切,失去和摯愛有關的記憶於你很痛苦,不再記得這些痛苦,或許對你來說是好的。


    愛恨不偏執,瀟灑自逍遙。多謝你,讓我悟出此道,過往成恨的記憶,都隨風而逝。我等的人,不會再來了……


    太上忘情,忘情水都忘不了的情,又何談修得此道?!癡、癡、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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