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劉子蘇相識後,長悅對白城漸漸熟悉起來。


    劉子蘇因為腿疾,自嬰孩時便被親生父母拋棄,是號稱醫仙的劉忻把他撿回來,將其撫養長大。師徒二人,遊山逛水十數年,最終看上了白城,定居於此。準確地說,是劉子蘇對白城有莫名的熟悉感,他想留在此地。而師父劉忻,每隔三月才會回白城小住一段時日,又出城去遊曆四方,沿途治病救人。


    這是長悅與劉子蘇相識後,慢慢得知的。


    她本以為,身為醫仙的徒弟,劉子蘇應該會醫術的。沒成想,劉醫仙並未傳授他任何醫術,隻是教他識字明禮,還曾勸他,如果有可能的話,去修行大宗,學一身本事。可他拒絕了,覺得當下就挺好,這一輩子,總要過去的,就平淡點吧。萬一下一世,就不那麽苦了呢?


    長悅莫名對他心生憐意,原來他早就看破生死,隻是還會期待,自己的人生,會有所不同。


    對於劉醫仙為什麽不教授他醫術,長悅有自己的揣測,或許是因為醫者不自醫,他不想給劉子蘇一個希望,最終會變成執念,或許還會麵目全非。不得不說,她確實很懂人心。


    沒有醫術傍身,亦沒有修士能力,在這個世道,也不知劉子蘇是如何成長為今日風光霽月、溫柔親和的樣子?


    “子蘇,我今日這身怎麽樣?”


    與劉子蘇相熟後,長悅每每買了新衣服,都會找他參詳一二。而他始終一如既往的回答,“好看!”


    長悅並不是征詢他的意見,她隻是剛好想把這份喜悅分享給他。


    他們二人同住在梨花巷的宅子裏,那是劉子蘇的家,他給長悅安排了個位置極好的院落,白梨花落了滿院,像白雪晶瑩,像鵝毛輕盈,像絲絹柔軟。但長悅不是白住的,按照約定,她在劉子蘇手底下做事,以工錢抵扣。


    劉子蘇在白城開了個書店,藏書甚廣,愛好閱讀的學子對此地欣然往之。岐城是雨昭國的都城,與白城相近,年年赴學岐城趕考的學子,都會前往白城“可閱”書店,一飽眼福。除了學子外,也不乏愛好藏書者慕名而來。


    就像沈修明,就是因為愛好閱讀,來此地,與劉子蘇投緣,成為了至交好友。


    “可閱”書店,每日都開,劉子蘇每日辰時來,戌時歸。每本書都明碼標價,想要購買者直接取了書,將錢放在一樓右手邊的籃子裏就好。若是無法買走,可以借閱一定時日,直接在櫃台自己登記,按期歸還就好。


    在書店,劉子蘇常常坐在二樓的一個隔間裏,隻有一張方桌,筆墨紙硯齊全,還有一個蒲團,陳設簡單。二樓有許多個這樣的隔間,既可供人學習,又可供人休息,實在是方便了許多人。


    而長悅如今要做的事,便是整理書籍,分門別類。對她來說,不僅是工作,更是一份樂趣,她很是欣然接受。


    而今,書店新增了一位合夥人,畢小桐,她主要是為書店提供餐飲服務。來讀書的人,都可以去三樓大廳,享受糕餅和水等需要的東西,有免費的,但如果要用一日三餐的,便要按物收費。畢竟,人家也是要賺錢的,不是大善人。


    長悅對這樣結構的書店,感覺很新奇,著實不錯。在知道是畢小桐主動找劉子蘇提議如此做時,長悅對畢小桐的印象十分好。


    有愛學者,有可學之地,亦有果腹之機。


    在第一日到書店時,長悅發覺三層樓間隔音效果很好,互不打擾,主要是因為這裏設了法陣,可以隔絕嘈雜,提供了一個安靜便利的環境。在看到畢小桐時,一切的猜想都得到了佐證,畢小桐是一位修士。


    她平常住在樂亭大街的滿香樓裏,來書店的日子並不固定,三樓處有專門的人管理,辦事周到,信賴可靠,並不需要畢小桐時時盯著。


    今日,白城司風山莊舉行修士切磋大賽,畢小桐受到邀請,便也邀劉子蘇和長悅作伴。難得閑暇的時光裏,有件熟悉的事,長悅自然應下,見她去了,劉子蘇也答應了。


    馬車不疾不徐地駛往司風山莊,車軲轆滾動著,沙沙作響。畢小桐掀開簾子向外看,林木高大茂盛,清涼的微風中,還有昨夜雨後的清涼,混雜著青草泥土香。


    她收回視線,“還有一刻左右,便到了。”


    畢小桐是一個性子極溫和的女子,一舉一動,端莊有禮,長悅總覺得她是出自某個世家大族的姑娘,才會養出這樣溫婉文雅的氣質。


    對於他人的故事,長悅不喜歡多問,如果人家願意說,那挺好的。


    “我聽說,此次切磋優勝者,有豐厚獎勵,不知是什麽神奇寶物?”長悅道,兩眼放光。對一部分修士來說,能夠得到有助修行、增進修為的奇珍異寶,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盡管她並不是很需要,但活著的步驟需要。


    “自然,”畢小桐緩緩道來,“前三名,可以進入司風山莊的藥園任選一株藥草。出自那裏的藥草,大都是市麵上見不到的,而且價值極高。”她如實道,並沒有添油加醋。司風山莊能夠屹立白城百年不倒,便是因為這個藥園,還有家族中存在太虛境的尊者。


    劉子蘇對司風山莊也有所了解,在白城居住的這五年裏,師父曾數次提到過,若是有幸得見司風山莊藥園的一株珍奇藥材,也算無憾了。


    “確實是不可多得的機遇!”


    見劉子蘇如此感歎,長悅偏頭望他,“子蘇對這藥園,也感興趣?!”


    “師父向來熱愛珍稀藥材,也對藥園多次提及,作為徒弟,不免希望為他爭一次。”


    爭,他用了這個詞,足見他對藥園看重極了!


    畢小桐掀眸瞥他一眼,若是他肯走修行一途,應該會有所造詣。這樣一個心性堅韌,懂得感恩的人,能夠走得更長久。


    聽他如此回答,長悅有了自己的打算。


    劉子蘇的師父劉忻,是個可親可敬的中年男子,尤愛鑽研醫術,通曉藥理。在治病救人方麵,從不擺醫仙架子,隻要是病人,在他眼中都一樣。他是個仁愛心善的,也是個精明世事的。


    在白城待了四個月左右的時光裏,長悅與劉忻相處過一段時日,對其頗有好感。原來,他每次回家都會竭盡全力,為劉子蘇醫治雙腿,隻是收效甚微。這時,她才隱隱明白,劉忻遊曆四方之時,還在為徒弟找尋醫治之法。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之深遠;而師父如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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