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從指間流逝,日升星降,幾轉春秋,幾轉更迭。


    漫天大雪飛揚,厚厚疊疊堆摞,高至膝處。


    煊默披著厚厚的紅披風,雪狐皮製成,極其保暖,邁步走在大雪中,不知去路。


    “咚~咚~咚~……”悠揚的鍾聲沉沉響起,遍布魔界各地。


    罹煊,駕崩,享年三千歲。


    英年早逝,莫過於此。


    “莫飛葉,我一直知道煊默就是你。在他心裏,一直愛的隻有你,我們嫁入魔界後,他從未碰過我們,直至你失寵,我們才得償所願,我知道那是你給我們的機會。”水清伶道,眸光落向遠方,蕭瑟寂寥,“因為沈洛川,這些年你一直對他冷淡至極,讓他鬱鬱寡歡,年紀輕輕就撒手人寰。他曾說過,他不在了,你的神力便會恢複,還會比以往更強大,總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可是,我想告訴你,你一直恨錯了人。”水清伶轉身望向她,緩緩道來,“派科琴去的人,是我,與他無關。從始至終,他什麽都不知道。”


    煊默轉身,眸光深邃,卻有些晦暗,道不清的苦澀情緒。


    “既然騙了,為何不一直騙下去?”她淡漠道。


    罹煊已經死了,再來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水清伶,我們年少便認識了,相處時日雖短,你為他做的,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魔界的未來,還要交在你手上,你就好好活著,完成他未完成的霸業。”


    成為王妃乃至魔後,水清伶是否忘了,她曾經也是一粒“種子”?!


    “那你呢?”


    “莫飛葉,早在兩千多年前,便已仙逝。魔君已去,再無煊妃,我隻是煊默。”


    魔界的煊妃,因情所傷,憤絕於世。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這是罹煊給煊默留下的話。


    “也不知是哪位古人說的,被你借用,聊表孤獨。非、夜?飛葉!我們有緣,你既為我更名煊默,那我便叫你非夜,如何?”


    大雪漫天,她的腳步一刻也不曾停歇。即便被凍傷了,她也不施法護體。


    嘴裏始終呢喃,“非夜、非夜、非夜…”


    人都死了,要回憶有什麽用呢?大概就是,念著故去的人,心裏滿滿的。


    “你,愛過他嗎?”水清伶固執地問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們都想知道,可除了煊默,無人回答得了。


    “他知道。”


    她的回答,模棱兩可,水清伶不懂。


    可非夜懂。


    煊默不知走了多久,腿被凍傷,也沒什麽知覺。隨著大雪漸深,她也熬不住了,就這樣徑直倒在雪地裏。


    這是她對自己的懲罰,也是她應得的。


    人間,一處與世隔絕的小院,種滿了浮生花,花香陣陣,濃淡相宜。


    “師尊,一直沒問你,你自囚靜院數千年,為何偏為了我,打破自己的桎梏?”


    “小莫兒,一直很聰明。天下事,盡握手中,又豈會不知?!”


    煊默抿唇一笑,“師尊,你還有機會,好生珍惜吧!”


    她的師尊榮無名,與罹焰、南榮沐瑤曾是舊相識,三人間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愛恨情仇,那都是上一輩的故事了。


    暗衛紅雀救出南榮沐瑤後,煊默便將其交給自己師尊處理。那是他們二人的事,與旁人無關,煊默也不曾再過問。


    如今,半璧雲發展勢頭正盛,可也與她無關。畢竟,雲尊是赤童,半璧雲的未來隻會是赤童。


    而她,將一身神力補給母玉。


    母玉供給神源,澤被後人,而從備選繼承者處獲取補給,兩者相輔相成。


    三層封印,是母玉對她的試煉,生與死也是對她的考驗。而今,她將母玉給予她的一切,統統歸還,用這一份心意,澤被半璧雲後世。


    從此,她隻是一方小院,等待著生命所終的、沒有神力的普通神。


    而她,是非夜唯一的妻。


    青遠曾告訴她,讓她複生之快的一個緣由,是非夜剝離了自己的神元給她;而南榮氏滅族之禍和罹焰的瘋癲,也有他的默許和推動。凡是傷害她的,他都不曾放過,包括他自己。


    至於青遠,早就成了一家酒館的館長。


    時光荏苒,庭前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風起落葉,又歸平靜。


    人間幾轉更迭,改朝換代,常有之事。


    大戰,仙妖不和,逝歸冥淵。


    今日,落雪了,浮生花早已過了嬌嫩的年紀,隨這場雪一同逝去。


    煊默所在的小院,是一方虛空,隨心神而動,任意變換,想去哪便去哪。


    而今,屋舍花草一點點消逝,隻剩她一襲紅衣瀲灩,站立於雪中。


    手腕處,那紅玉鐲華光漸歿,形體漸散,不知去處。


    她仰望長天,燦然一笑,眸中含淚。


    “我,來陪你了。”


    她溫柔一語,靈魂彌散於落雪中。


    這場雪,下得很大、很急,連下了三日,處處銀裝素裹,冰晶滿目。


    —— —— ——


    莫飛葉短暫的一生,遇到了許許多多的人,有人說愛她,或因其美麗,或因其善良,或因其品性…可她呢?她究竟愛誰?


    或許,這一世的她,誰都不愛,連自己也不愛。


    沈洛川光風霽月,赤子之心,在她心上占據了不一般的位置,可從頭到尾,都沒等來她一句“心悅你”,就連最期盼的大婚之日,竟成了忌日。


    他對她如此真心,莫飛葉真的沒有動過心嗎?!


    南榮宣出場得比沈洛川晚,但卻是一眼驚鴻,真真假假的兩人間,或許真有幾分情意?


    情之一字,最難勘破!


    浮生花紅如朝霞,燦若斜陽,熱烈旺盛,如赤子之心,真誠溫暖。


    浮生葉長青蔥鬱,生機勃勃,儼然春風盎然,綠意不減,有如忠篤之心。


    花開花落,如人生浮沉,有因有果。綠葉長青,猶如長生,無窮無盡。


    時光交錯,偷取一點縫隙,更正軌道。


    趁此錯落,去見想見的人,去做想做的事,去盡力完成所有遺憾的,予個圓滿。


    風蕭蕭,雪漫漫,天地萬物囊括世事浮沉,載千載萬載曆史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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