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落生輕笑出聲,“雲尊好本事,可惜,即便你殺了我們又如何?!沈洛川的賤命,不也是要為我等陪葬。”


    他此話一出,眾人心中的猜疑,確切落地。


    莫飛葉,真是雲尊!


    她斂眸,猛地睜開,隨即抬手一揮,一道淩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朝他而去。


    然而,當他睜開雙眸,映入眼底的,是一道嬌俏的身影,身軀平分兩半,死狀淒慘。


    是流雲。


    她心中微顫,陽落生罪不至死,可她要殺雞儆猴,沒成想殃及無辜。


    一滴熱淚從左眼流出,他抬起右手一點,低眉望了許久。他流淚了,這是為什麽?他喜歡的,不是月靈姬嗎?可為什麽,流雲死了,他落淚了?這到底是為什麽?!!!


    不,既要心狠手辣,絕不留餘地。


    她蓄勢待發,準備再出一擊,卻被醉酒歌攔下。他身形之快,迅速來至她麵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腕,聲音溫和,“緋煙,讓大哥來吧。”


    她抬眸望他,知道個中緣由。


    曾經他被迫逃出彼岸天,追殺他的,便是陽落生。而她,慘遭迫害,也是因他暗中操作,讓月靈姬有機可乘。可最主要的是,他認為,她雖記仇,卻不狠心。


    一個無辜的人在她麵前死去,她就動搖了,甚至懷疑自己做的是否是對的?!


    “不必。”


    她掙脫開他的手,拂袖一揮,陽落生身首異處。可他死之前,雙眸緊閉,神情淡然,是甘願赴死。


    醉酒歌有幾分遲疑,她似乎變了,又或許他從未認識過真正的她。


    他曾經喜歡她的冷心冷情,聰慧靈敏,而今她越發沉穩,手段毒辣,心靜如淵。


    大殿之內,隻是死了幾個人,便已經血濺四方,隱有溪流之形。


    眾人都是六界頭領,舉足輕重的地位,見過多少的世麵,還是被她今日之舉嚇到了。


    這世間不乏心狠手辣,心堅如鐵的人,可像她那般眾目睽睽之下,坦然行事的,唯此一人。


    最終,沒有耽擱,莫飛葉直直望向月靈姬,漆黑的眸子,宛若寒冰。


    她本來不想和這些人計較,可是,沈洛川沒了,她心中最後的安寧,隨之而去了。真正的莫飛葉,早就隨著沈洛川的離去,長眠於那片桃林……


    “我可以赴死,但我有一言想問。”月靈姬淡淡道,一雙桃花眼,飽含深情地凝望著醉酒歌,想把他的模樣鐫刻下來,永久珍存。


    莫飛葉沒直接動手,算是默許。


    “阿塵,你是否有過片刻,對我的真心?”月靈姬問道,滿懷期待。


    眾生皆知,是他求娶的她。而隻有她知道,是她逼迫的他。


    三百年前,思碧落偶中奇毒,性命垂危,唯有她望瑰園中的三生花可解其毒。


    也是那個時候,她才知她妒錯了人,道臨塵要尋的、該愛的,是思碧落。


    道臨塵,便是神主醉酒歌的原名,中州先主晨頂天所取。意為“天道之子,降臨俗塵,普惠眾生”。


    “從未。”他神色冷淡,道出實情。


    月靈姬頓時淚流滿麵,勾起一抹笑,淺淺的、淡淡的,卻不苦澀。


    青梅竹馬,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當真是荒唐!她是彼岸天最美的女子,是最高貴的存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偏偏就那一人心,最是難得!


    “莫飛葉,我真羨慕你,你不僅是神界最高貴的神女,還有那麽多愛你的人。真令我羨慕!”隨後她取出自己的元神,一捏即碎,化為瑩星點點,身形也在一點點消散。


    羨慕嗎?有什麽值得羨慕的?!


    最高貴如何,神女又如何?我所求不過一隅安寧之地,終是求不得!


    被愛嗎?我的夫君,害了對我滿腔赤誠之人;我血脈相連的親人,對我不過一場利用;我所守護的族人,在我死後,對我棄如敝履……這世間,唯有一個沈洛川,我卻守不住。


    六百年啊,她裝聾作啞,永沉夢境,為的是什麽,隻是想要一片安寧之地。


    沈洛川給了她想要的,可為什麽總有人要逼她,奪走她最後的安定。


    今日之仇,算是塵埃落定。


    莫飛葉轉身,邁步朝著外麵走去。


    “緋煙,你要去哪?”


    “飛葉,回天機閣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莫飛葉頓住了。


    她的眸光落在外麵,長野的天,湛藍遼闊,展示著世間之大,可是卻無她心中安寧之地。


    “無論是莫飛葉,還是汐緋煙,六百年前,便已經死了。諸位,過往已逝,逝者如斯,就到此吧。”她淡淡道,聲音平靜。


    所有過往,無論愛恨,皆到此了。


    她要向前走,絕不回頭。


    而她,是煊默,亦是雲尊。


    她心神一動,身影消失不見,承天殿再無她的蹤跡。很長一段時間內,神界都未再聽到有關她的聲音。


    她離開後,眾人隻覺慶幸,她隻是殺了該殺的三人,便就此作罷。可是哪曾想,她“殺”了眾生,雖未見血,但已見心。


    那一日後,南榮氏一族被一股不知名勢力屠殺,唯剩老幼婦者苟延殘喘,而南榮沐瑤被救,不知所蹤;彼岸天與半璧雲正式開戰,彼岸天原先的一些盟友棄之不顧,導致其孤立無援,慘敗在半璧雲手下;魔君罹焰,突然走火入魔,瘋癲無狀,少君罹煊正式繼任魔君之位。


    盟約期會,六界不歡而散。


    等罹煊等人回到魔界乾宮,便隻見一姿容清麗的白衣女子,正舞劍弄影,身形纖挑靈活,神色堅毅。


    劍舞罷,女子收劍,粲然一笑,“阿宣回來了。”


    站在他身後的水清伶等人,眸光一顫,眼前女子竟是煊側妃,生得如此好模樣!隻不過,竟與莫飛葉毀容前的模樣有八九分相似,但又不同。


    莫飛葉始終是冰冷的,不苟言笑,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而她,一顰一笑,極盡嫵媚,仿佛是攝人心魄的狐狸,輕輕動動手指,便被勾了魂。


    罹煊始終沉眸看她,從今日以後,她再不是他愛的莫飛葉;而他也不再是南榮宣。


    南榮氏已經再無翻身的可能,他的秘密就此沉寂。隻能說,神主等人下手,著實果決。就是不知,她占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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