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母子倆隨男子來到一處清池,池水晶瑩,是碧綠色的。


    池水之上,懸空躺著一個男子,雙眸緊閉,羽睫長長,微微上翹。白衣素衫,也掩蓋不住他的俊美之容。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薄薄的唇,連女子都會嫉妒。就連那一頭如霜雪的白發,也為他的美大放異彩。


    洗夢池晶瑩的碧光,形成一朵朵青蓮,鑽入他的軀體,使其外在增添幾分霞彩。


    “長思,去拜見你爹爹。”女子將懷中的小男孩放下,輕聲說道。


    小男孩很聽話,乖乖走到沉睡的男子身旁,跪地磕頭,虔誠恭敬。


    “長思,拜見爹爹。”他的聲音軟軟,神情卻很肅然。


    女子在旁,望著眼前景象,淚水在眼眶打轉。


    再見到夫君那一刻,她已經繃不住了,長久的思念,化為有形的淚水。


    小男孩虔誠的三叩首後,女子將他扶起,半蹲著身子,為他整理額前的碎發。


    “長思,你和小燚先去一旁玩會兒,等娘親來找你。”女子聲音輕柔起來。


    長思靜靜點頭,按人間的算法,他已經四歲了,會明事理的。


    忽然間,一條小小的火蛇,從小男孩腰間的玉佩裏出現,盤繞在他的手臂上。女子含笑望著這一神一蛇,“去吧。”


    風吹過,洗夢池隻剩青衫男子和女子,以及那個不知何時會醒的“睡美人”。


    “似夢非夢,花開花落,終有盡時。”女子緩緩起身,眸光落向熟睡的男子。她的聲音宛如天籟之音,靡靡入心,又夾雜著塵世的無奈。


    她身後的男子,在長思離開後,溫潤的眸子變得冷沉,笑容也消失不在。


    “在長思的眼中,你望到了什麽?”忽而,女子轉身,聲音冷冽。


    “愛人不可相守,子女不可相顧,遺孫不可相見。”男子聲音清澈沉鬱。


    女子聞言,心中微顫,這與她所預見的,無半分差別。


    這意味著,她的兒子,要遭受大道之孤,孑然獨立,傲世間,唯他一人,孤獨長生。


    父母為子女,則為之計深遠……


    “若我以身為他擋劫,又會如何?”


    她的眸光中有期許,這是早就想好的一個辦法,可她無法預知最後的結果,希望眼前人能給予她一個更為準確的答案。


    修霆岷望著她,那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擔憂,以及為他的未來做出的選擇。


    “別忘了,長思也是他的兒子。”修霆岷說道,眸光轉向洗夢池沉睡的男子。


    女子並未回頭,那個選擇,她並不願意。


    風從未停歇,可他們卻陷入了靜默。


    “煊默,你怎知?你所思的兩件事,不會走向同一個你期盼的結果…”


    女子正是煊默,非夜的夫人,長思的娘親。


    煊默聞言,嘴角浮現一抹苦澀的笑,“鏡花水月,我早就知道。”


    她的聲音清澈空靈,像琴弦彈奏的樂曲,舞動風中,久久未散。


    修霆岷深深凝望著她,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


    他們之間,每次交談,都透露著神秘,隻有他們彼此才懂。一切的晦澀難懂,旁人不知,隻有他們才知道。這世間,多得是真真假假摻雜在一起的時光痕跡!


    煊默沉思,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


    而在未知未覺中,修霆岷瞥見非夜眼角滑落的晶瑩淚珠……


    而他自己,說不來是何感受?


    他與她的相識相知,不過隻是輪回裏的一道虛幻。


    沾染上了因果,他便對她的事,多了幾分心思。


    要說到底圖什麽?他從未想明白過。


    “讓魔主降世,一切後果,我將一力承擔!”良久的思考後,煊默出聲。


    這是她思考了千年之久,才最終落定的抉擇。


    她從不認為她的避世,是逃避責任;反而,既要出世,一切都要以最大化利益歸來。


    “這星河終將墜落,這山石終將崩裂,這冰河終將橫斷,這草木終將枯敗……這裏的一切,終將毀滅。那便將此因果,盡加吾身!”


    她說的傲氣,帶著不絕於世的的傲骨!


    她的清音回蕩,震顫神心。


    她曾是星辰大陸的神女,自該背負起她的責任;可如今的她,隻是非夜的妻子。


    修霆岷淺淺一笑,她終究還是她,她也隻愛他!


    為了非夜,她甘願將所有已知的未來,背於己身。


    不知為何?這點,竟讓他對非夜生出了羨慕,還有一絲道不清的嫉妒。


    山河海闊,長音綿絕。


    浮生花開,帶著血色,紅豔欲滴。


    小小的長思,拍了拍衣擺,撣落些許泥土。


    小火蛇盤坐在他的肩前,淩厲的眸光,在望清眼前之景時,顯出異色,看起來很驚喜。


    長思眸光驚異,在那條黑河對岸,是盛放霞光的無葉之花,火紅燦烈。在那片火紅中,尤為驚異的是那抹淡淡的金色,黃金流霞,形成的雲霧,猶如落日黃昏,夕陽天邊勾芡的沙海。


    “小燚,我們過去看看。”軟萌萌的小奶音,充滿了天真好奇。


    小燚點點頭,歡快地吐著舌頭。


    在橫渡黑河時,狂風驟起,烈火焚燒,阻擋了他們的去路。


    長思稍稍退後,這烈火熊熊,卻依舊遮擋不住那縷金光。


    “小燚。”奶聲奶氣的命令。


    小燚接收到,然後一躍騰空,化為一條巨龍,赤紅的鱗甲,散發著紅霞。他張開口,吞噬著眼前的大火,不一會兒功夫,火焰消逝。


    小燚一個神龍擺尾,橫掃過黑河,黑河即刻陷入寧靜。


    長思飛身而去,落在紅霞中央。


    小燚縮小,又變成了小火蛇,呆萌可愛。


    在那裏,是一粒種子,泛著金黃的熒光,隱隱可聞略似百合的清香。


    正當長思伸出小手時,一道低沉之聲打破了寧靜。


    “若你帶走她,由此引發的一切因果,你該當如何?”


    長思收回手,沉眸望著那道虛影,其身上散發的大道神輝,含有無上神力,又似乎比神力還要強大。不知為何,他感覺有幾分親切。


    “世間之道,因果循環,我種的因,自有我償的果。”他年齡不大,說的話卻極具信服力。


    虛影透過神輝望他,年紀小小的,卻有獨特的魄力。


    那英俊的小臉,粉粉嫩嫩,可可愛愛,神情卻很嚴肅,比大人還大人。


    “還望你日後,猶記今日之豪言!”虛影不見,山穀內,恢複如前。


    長思沒深想,他自己說的,他自己便會做到。


    白胖胖的小手,還是落向了那粒種。


    山穀一道異光閃過,長思和小燚的身影消失不見,紅霞中央,那粒種失去了金色神光,隱隱泛著紅曦。


    宇宙某處,一顆星辰被點亮……


    與此同時,洗夢池一陣天旋地轉,煊默以及非夜的身影也悄然不見。


    回過神來,洗夢池隻有修霆岷了。


    他望向洗夢池,碧綠的池水依舊,可他的眸光裏,看到了一層聖力屏障。


    他知道,星辰大陸之事,他再也無法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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