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宮】


    一身素衣輕衫垂立,顯現出女子姣好的身材,一頭墨發飄逸,獨立於暗夜存在。她,立於湖畔,有護欄相隔,碧水無波,卻看不見深底。


    “月黎。”天籟之音,溫柔似水。


    月黎轉身,眉眼帶笑,有淚水氤氳,起了霧氣。


    “好久不見!”月黎的聲音輕柔,飽含著喜悅。


    如今的月黎,換上自己喜愛的衣衫,看起來婉約動人,雖已為人母,但依稀能瞧見當年那個青春靚麗的少女。


    故友相見,似有千言萬語,但奈何,時光不許。


    在要離去時,煊默說道:“若是委屈了,便離開吧!”煊默不知還能說些什麽,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月黎也該如此,她的事隻能自己想明白,旁人隻能寬慰罷了。


    月黎淺笑,很是從容,“好。”她懂她的關心,可她,已無路可退。


    如今,依舊是黑夜,煊默悄然回到仙驛館,一切都像沒發生一樣。


    因為,記憶是會被改變的。


    此刻的她,坐在屋頂,月色依舊。


    非夜,我回來了。


    這一次,換我愛你一生,之靈魂歸於天地,之愛意永不消減…


    可遠在他方的非夜,並不知道,他的煊煊,已經記起了他。


    煊默仰望星空明月,時光的思緒紛飛,落入滿懷。日子太過久遠,浮世萬千,隻待一人歸。我之死生,歲月長眠,更迭的時光,難以往複。夢緣情起,浮生花落。


    聽到房門被敲響的聲音,扶風榭從打坐中起身,前去開門。


    墨發灰衫,仙風道骨,此刻卻停在門檻後,久久沒有動作。


    他的眸光深邃,漆黑的眸子,猶如黑曜石般,柔潤透亮。


    “扶風長老。”煊默出聲,語氣溫和。


    “你恢複記憶了?”扶風榭略微吃驚。


    “長老,果然知道。”煊默淺淺一笑,眉眼彎彎,宛若皎月。


    宴會上,扶風長老的淡然拒絕,想來也是這個緣故。


    “你所來為何?以你的本事,還有什麽是你做不到的嗎?”扶風榭如此道,語氣平淡。


    煊默抬眸望他,他的語氣如常,可對她有些不滿。這是在替非夜,打抱不平嗎?


    “我有事要去處理,不回扶霜國了。”


    扶風榭斂了斂眸子,打量著她,看不出半分虛假。


    “你想讓我,替你善後。”


    “聰明!”


    “你憑什麽……” 認為我會同意?


    還未說完,煊默搶道:“我的生,隻為他一人。”


    扶風榭頓住了,她的話,語氣堅定,不摻雜質,令人動容。非夜這數十萬年的等待,似乎得到了回報,他替他高興!


    他與非夜,不是同屬一個時代的人,但他們的相遇,讓他們成為了兄弟。


    “記住你說的。你欠他的,要用餘生去還。”扶風榭麵色冷沉。藏在身後的拳頭,緊緊一握,有的事,他還是沒說。那個人的情誼,遠比所有人想象的,深厚。


    煊默回以微笑,不用他說,她也知道自己該做的。


    “多謝!”


    隨後煊默身形一動,化為流霞,消失在此間。


    隻一盞茶功夫,煊默便來到了,浮生異域。


    “當真是睡太久了,功夫不濟呀。”她輕歎,嘴角掛笑。


    浮生異域,是故友之居,隱於萬般星辰之中,可觀浮世,瀲灩前塵。


    她的身形頓在那,未曾踏出一步。


    那裏的人,曾義無反顧地幫過自己,他與她,是同樣的人,是這世間唯二的存在。


    她的心口,隱隱一痛,她知道,這是最後一麵了。生死離別,她早已勘透,可臨到臨了了,還是會克製不住心底的悲傷。


    她長歎一聲,舒了口氣,終於邁出一步。


    跨過虛無界麵,穿透無形屏障,隻見眼前桃花依舊,春風長存。


    一處四方庭院,一棵長生桃樹,花常盛開,一襲青衣白發,背影佝僂。


    銀發晶絲,煞是刺目,她的心,揪痛無比。


    若論這世間,她的至交好友第一人,定是眼前之人!


    “這桃花朵朵,粉黛紅霞,俏麗奪目,可入得了,你的眼?”白發男子始終背對著她,佝僂的身子,古老滄桑。但他的聲音,依舊少年,清澈響亮。


    有淚水劃過眼眶,煊默的喉嚨一緊,嘴唇微張,說不出話來。


    “神的歲月,太過漫長,孤寂難熬,我也…終得解脫。”


    “山己。”煊默呢喃,聲音悲痛。


    淚水布滿臉龐,留下一道道濕痕,有風吹過,涼涼的。


    白發人轉身,身形漸漸挺拔,眉眼含笑,臉型瘦削。他依舊白發,但麵容如同二十歲的年輕小夥,正如年少芳華時,他與她,初相識。


    他站在那,始終麵帶笑容。


    周身有神曦在消散,化為綠星點點,從足底向上,一點一點,再無蹤影。


    幸而此生,所等之人,終複得見。神生漫長,但終有盡時,過往種種,煙消雲散。


    就那樣,才剛見麵,便是離別。


    煊默已經泣不成聲,眼睛紅腫。她癱坐在地,仰望那桃花朵朵,粉紅刺目。


    他與她,本是浮生葉幻化而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親人,是家人。


    浮生葉,不會凋落,隻會等冬雪消融,才會破土而歸。


    可他們,是唯二的特別。


    最後,也隻剩唯一。


    浮生異域在傾倒,虛空在碎裂,這顆星辰,將會碎裂,在恒宇中,永久消失。


    一番能量波動後,煊默身處宇宙星河,手裏隻剩一顆黯淡無光的種子。


    這顆星辰,終究碎裂,成為石頭。


    幾經流年,幾轉更迭,情誼是永不消減的。


    悲傷,是那一刻漫上心頭的、不可控的情緒。淚水,是悲傷的呈現,終將隨著其變幹,掩去悲傷。


    煊默翻過手掌,種子滑落,掉入宇宙深海,再也不見。


    “山己,睡一睡吧,每年今日,我都會給你,送一壺上等的浮生釀。”


    她的聲音清冷,帶著安撫之意。


    隨後抬手一揮,滿片星辰璀璨,火紅的浮生花,若星雨落下。


    這是她,為他下的浮生花語:謝謝!


    有一友人,浮生相遇,一見如故,意氣風發,誌趣相投,共謀大事。我為帝者,你為文王,勵精圖治,共赴盛世。同為浮生葉,亦為同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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