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門的建築材料,不拿白不拿!”


    孫婉這一番話,算是給大家提了口氣。


    是啊,再怎麽難,還能難過逃荒逃命?


    現在好歹有幾堵斷牆殘壁,比起逃荒路上找個山洞躲躲已經算奢侈了。


    自我寬慰一番,眾人心裏也漸漸有了些力氣。


    孫婉領著眾人在四周轉悠,她認真地低頭審視,手裏的棍子不時敲打著地麵,幾隻格外大的老鼠嗖地竄了出來。


    孫婉判斷得沒錯,隻要有個落腳的地方,活著比什麽都強。


    徽州藥比冀州更偏南,這裏的老鼠也更加猖獗,盡管幹旱使得它們瘦小,但見人竟毫不畏懼,甚至大膽挑釁。


    “啊!”


    婦孺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孫婉瞅準機會,一個箭步上前,眼明手快,一腳踩死一隻老鼠。


    “啪嘰”。


    腳下一股血肉模糊,感覺糟透了,孫婉急忙抬腳在地上麵蹭了又蹭,一臉厭惡。


    這要在逃難路上,這老鼠或許能成一頓美餐,但現在,孫婉眼裏就隻有惡心二字。


    其他的人見狀,也鼓起勇氣對付起老鼠。


    這老鼠邪得很,見眾人不懼,又有同伴喪生,剩餘的老鼠如同驚弓之鳥,瞬間沒了影。


    一番努力下,眾人勉強整理出了三間屋子。


    四壁雖破舊但還算完整,門窗破損,孫婉他們用板車上放著的油布可以勉強封堵,布置得恰到好處。


    其中的一間屋裏,居然還擺著一張搖搖晃晃的床。遲大嬸過來查看了一番,從另一間屋的破床上拆下幾塊木板。


    “快來,幫娘扶穩了。”


    遲東遲西趕忙上前搭手,遲大嬸瞅準時機將木板嵌入,又喊來劉大柱,用木槌狠狠砸實。


    你還別說,遲大嬸這一通忙活,床頓時穩固了許多。


    安置好住處,女人們又拉著板車到小溪邊打水。


    不同於林香香提供的清水,溪水渾濁不宜飲用,但用於清潔打掃卻是極好的。


    婦女們幹得熱火朝天,三間屋子被內外擦拭得一塵不染,見大夥兒如此賣力,孫婉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些許,這一路走來,可沒少因為各種原因擔驚受怕。


    當屋裏飄散出一陣陣水汽的清新,男人們陸陸續續從山腳扛回大捆的木柴。


    “咱們窩在這偏僻角落,也算有好處,砍柴不費事兒嘛。”


    眾人在艱辛中找樂子,笑聲中透著幾分豁達。木柴到位,第一件事便是燃起篝火,讓孩子取暖,接著張羅起飯菜。


    最完整那間房外連著間小廚房,土灶結實好用,生火無煙。


    不久,朱秀琴便熬出一大鍋粥,還加入了飽含滋味的馬肉幹。她手腳麻利地給大家分粥:“今晚,咱們敞開肚子,好好吃一頓!”


    “慶祝咱們新家誕生!”


    “好啊!”


    粥香四溢,圍坐一圈的眾人望著彼此,從心底漾出了笑容。


    村長也跟著難得放鬆下來,緩緩言道:“今晚,就兩人守夜吧。新來乍到,又靠近山腳,得警惕些。”


    “明兒個,咱們開始搜集材料,圍繞這三間的屋子,動手建房。”


    “天氣是越來越冷,得抓緊時間!土一凍硬,活兒更不好幹了。”


    眾人連忙點頭讚同。


    “他們選這地兒,也行,暫時避開了杏花村的那些人,少些是非。”


    孫婉忽有所思,心情變得沉甸甸的。


    她望向村長,說道:“一個村裏能有裏正,至少百十戶,上千口人呢。”


    能在此安身已屬不易。


    “真遇事,咱們這邊的二十幾號人可應付不來。”


    孫婉的話讓眾人心裏涼了半截:“那以後就一直躲著?往後日子怎麽過,還有田地問題呢?”


    “他們會給我們分田地嗎?”


    孫婉搖頭,現實不容樂觀:“難說,田地哪是輕易能得的。咱們又是外來戶,最後可能要自己開墾荒地了。”


    “開墾荒地”四個字一出,大家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開墾,那可是苦差事。


    到了這年月,還沒人耕的地,不是貧瘠就是險峻。


    後者尚可,多費些力氣,但若是前者,幾年內很難長出好莊稼,開頭三年基本白忙活,收成還得回填地裏。


    而他們手頭的存糧,別說三年,恐怕連過個年關都懸。


    大榕村的這些人世代耕田為生,除了種地不知還能幹啥,現在連地都沒得種,大家連吃飯的心情都沒了。


    村長也是眉頭緊鎖。


    大榕村人就在這一片憂慮中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天剛亮,大家都早早爬起。


    孫婉起身先檢查地上麵的火堆,全都已經熄滅,但埋在火中的紅薯烤得正好,還熱乎著。


    她把紅薯扒拉了出來,請蘇桂英分給老人和孩子。


    婦女和小孩同住一間,這邊一有動靜,擠在角落和衣而臥的嚴森樾也睜開眼。


    她雙目清明,顯然是早醒了。


    見孫婉走來,孫婉本能遞上一個紅薯,嚴森樾卻搖搖頭:“我該走了。”


    孫婉聞言,神情一滯,眼神中閃過困惑,繼而笑容舒展開來:“說的也是,如今咱們也算安了家,森樾姑娘,你家人可是住在徽州城裏嗎?”


    “我陪你尋親去。”


    嚴森樾孤身一人,貿然前往,難保不遭逢些意外。孫婉的好意,她心領了,隻是輕輕搖頭,目光在孫婉身上停留片刻,深邃而意味深長。


    “期待再會。”


    語畢,嚴森樾推門而出,步履堅定。


    待孫婉追出門外,方覺額間一抹微涼,原來空中已飄起了細雪。


    遠處,男人們正汗流浹背地搬運山上的木材;近旁,婦女們則忙於修整破損的院落,準備炊事打掃,一派繁忙景象。


    而嚴森樾,早已不見蹤跡。


    孫婉半晌才恍過神來,確認嚴森樾的確已離去。她隨眾人拾撿完好的磚石,梁二郎則領著大家去剝樹皮。


    “這些木頭得烘幹,塗上桐油才能使用。可惜當前條件有限,隻能暫時搭建簡易房屋。”


    “將來日子好了,咱再建結實的磚瓦房!”


    梁二郎雖不及其父——那位遠近馳名的老木匠手藝精深,卻也在村中算是數一數二的好手。不僅如此,之前他還親手示範,帶領眾人和泥,砌起土灶。


    “冬日陽光稀缺,咱就用火來烤,總能烘幹!”


    一筐筐黃泥從溪邊取來,轉瞬變作一座座土灶,盡管起初幾個因火候不當裂了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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