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老宅。


    宋星禾下了車後,腳步生疏的往前走著,這裏的每一幕都湧現在的腦海裏。


    本以為要哭幹的眼淚在這一刻再次蓄滿了眼眶。


    濕濕噠噠的。


    心髒的位置劇烈的疼痛。


    唐老爺子第一個看到宋星禾的,他拄著拐杖踉踉蹌蹌的走過來,一把將小姑娘抱進了懷裏。


    “星星,你終於回來了啊!”


    “爺爺呢……”宋星禾的聲音幾乎顫立了起來。


    那隻扶著唐老爺子胳膊的手,不停的顫抖著。


    唐老爺子說:“我們進去說。”


    扶著唐老爺子一路往前走著,老宅裏走出了很多人。


    有宋父和宋母,還有老熟人陳晨和陸昭陽。


    陳晨的肚子很大,陸昭陽看向宋星禾時,眼裏有著一股心酸跟心疼的感覺。


    這個感覺小姑娘在之前的5年裏一點兒都沒有發現過。


    陸昭陽想要走上前,卻被陳晨一把拽住了手腕,是那個眼神後,陸昭陽退後了兩步。


    宋星禾諷刺的笑。


    難道一年時間過去了,陳晨還以為她會跟她搶陸昭陽?


    好馬不吃回頭草了。


    宋母哭著走了下來,去抓宋星禾的手時,被宋星禾晃了下,宋母的胳膊落了空。


    於是,宋母便就哭了起來。


    “星星,這一年你過的怎麽樣啊?你都瘦了,臉上一點兒精氣神都沒有了,是媽媽不好,媽媽對不起你。”


    宋星禾諷刺的笑了聲。


    她怎麽可能瘦啊?她昨天還稱過的比來這邊時都胖了5斤了。


    在那邊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不會對任何感情去思索來思索去,更不會琢磨每個人的心思,怎麽可能會瘦啊,怎麽可能會沒精氣神啊?


    真的太可笑了。


    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露出這樣一副心疼,擔心她的神情,而在這一年裏卻一通電話都沒給他打過?


    怕不是跟老爺子名下的財產有關係吧。


    自從認回陳晨這個親生女兒後,他們之間便就再也沒有了任何感情。


    過去那個一心想得到所有人喜歡的宋星禾已經死了。


    宋星禾諷刺的笑了聲說道:“我沒事我舅媽,離開京城我過得很好。”


    舅媽。


    聽到這個稱呼後,在場的所有人都一臉的驚訝。


    這無一不是對宋家父母的惡心。


    宋母在原地愣了半晌,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句話,最後還是唐老爺子打破了這份沉默。


    唐老爺子的臉色很冷:“哭哭得了。”


    然後一小一大的往裏屋走。


    路過陸昭陽的時候,宋星禾特意看了一眼,嘴角帶著一抹嘲諷的笑。


    以前那個全身上下都穿名牌的陸昭陽,而此刻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名牌兒的。甚至看上去都蒼老了2歲。


    他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京城這一年都發生了什麽?似乎跟他有牽扯的人,每個人過的都不是很好。


    唐老爺子帶著宋星禾去了2樓老爺子的房間。


    老爺子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身上各處都掛著藥水,床頭櫃的檢測儀滴滴答答的響著。


    唐老爺子眼睛紅紅的,沙啞著嗓音說道:“你爺爺的壽命不多了。”


    宋星禾哽咽著嗯了一聲。


    唐老爺子又繼續說:“現在屋子裏沒人,就我兩個,唐爺爺在這裏跟你說個實話。”


    宋星禾把唐老爺子扶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那會兒往上走的時候,唐老爺子讓其他人不要跟了上來,宋星禾十有八九猜出了一些事。


    一項不看老爺子的他們,突然這幾天跑的很殷勤,那一定跟財產有關係。


    唐老爺子輕輕的歎了口氣,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兩個都以為我們能活到90歲,沒想到連80歲都活不了了。”


    唐老爺子輕笑了聲,“可能就是我們年輕的時候做的壞事兒太多了吧,臨走的時候就讓病痛來折磨我們。”


    宋星禾搖搖頭,輕聲說:“不是這樣的唐爺爺。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一天我們也會去世,這是每個人都必須要經曆的一場,不在於做沒做壞事。”


    唐老爺子苦笑著搖搖頭,繼續笑:“醫生說了,你爺爺短則兩天,長則一周。這次叫你過來也是跟遺產有關係。”


    “爺爺的東西我不要。”宋星禾說,嗓音啞啞的,帶著濃濃的鼻音:“年少不懂事,也沒在爺爺這邊陪伴,我也不是宋家的孩子。”


    宋星禾心裏是最清楚不過的。


    他不是宋家的孩子,宋家的任何東西都跟他沒有關係。


    十幾歲的時候一直待在宋家父母身邊。


    20多歲的時候一直待在陸昭陽身邊。


    待在宋老爺子身邊的那差不多前後兩三個月裏,也都是因為逃避問題,不想麵對而來這裏多清閑,當時並沒有想著是陪伴老爺子。


    現在老爺子不行了,她又來拿老爺子的遺產算怎麽回事?


    唐老爺子搖頭笑笑,一臉無奈的說道:“宋佳公司現在幾乎是一個空殼子,你爸爸沒有能力經營好這個公司,也因為他的狂妄導致公司成了現在這個地步,而這個公司又是你爺爺一手打拚下來的,不想就這樣毀了。”


    “……”


    宋星禾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聽著。


    唐老爺子又繼續說道:“你爺爺清醒的時候就同我講過,他要把這個公司過戶到你名下,以後由你來經營,你是個很厲害的孩子,我們都看在眼裏的。”


    宋星禾輕輕的歎了口氣,笑了出來。


    如果這件事兒半個月前,沒跟霍華德·柯林斯在一起的時候,小姑娘想他一定是會答應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要用心的去另外一個。


    她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她也還很小,不想一直被困在那一畝3分地之間,好不容易邁出了一步,他想勇敢的接受這份愛情,不想被任何東西而捆綁。


    跟霍華德·柯林斯在一起的時候,他似乎重新做回了小女孩兒的狀態。


    那種羞澀的感覺,還有那種被保護的感覺,都讓宋星禾戀戀不舍。


    他發現了,這好像一直都是他追求了這麽久以來想要的東西,任何一個人都給不到。


    宋星禾說:“唐爺爺,這件事情你讓我考慮一下吧。等爺爺醒來後,我跟他好好說說話。”


    ……


    當天晚上,宋星禾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間公寓裏。


    他站在門口抽搐了好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她怕開門進去會見到韓愈,但這個可能隻占了10%。


    韓愈堂堂京圈太子爺憑什麽不住自己那麽大的房子,而住這一座小廟呢?更何況他已經有了家室,是應該跟妻子睡在一起的,沒必要一個人睡在這裏。


    又猶豫了1分鍾,最後宋星禾還是嚐試著輸入了一下密碼。


    沒想到門打開。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一股熟悉又想念的味道傳進了鼻腔裏,下意識小姑娘的眼睛就紅了。


    這裏的味道跟陳設,跟她走時一模一樣,幾乎沒有改變。


    客廳裏似乎還殘留著韓愈的味道。


    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梔子花香味道。


    不應該啊。


    一年多了,難道這股味道還沒有散去嗎?


    剛這樣想著,外麵傳來了按密碼鎖的聲音。


    下意識,宋星禾就藏進了廚房。


    如預想當中的一樣,走進來的是韓愈。


    他似乎是喝多了,搖搖晃晃的走進來的時候碰到了好幾處桌角,疼的悶哼了幾聲。


    韓愈攤開身子躺在沙發上,人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


    放心,忽然他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就接了起來。


    「幹什麽啊?老子都說了老子要回家找老婆,還打過來幹什麽啊!」


    韓愈怒氣衝衝的說。


    「我要是回家沒見到老婆就怪你們!操!」


    韓愈氣洶洶的將手機砸了出去。


    見此,宋星禾心抽了一下。


    見老婆為什麽不跑到自己的豪華大宅裏去,而來到了公寓裏?


    這裏又沒有他的老婆。


    韓愈忽然把整個腦袋都埋到了沙發的抱枕裏。


    沒多時小聲的哽咽聲傳了出來。


    “就讓我死了吧。”


    “……”


    察覺到不對勁兒,宋星禾也不再遮掩了,直接就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快步走過去把韓愈鼻腔上的抱枕抽了回去。


    宋星禾怒喊:“你在做什麽韓愈!這樣是會悶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看到宋星禾的韓愈,眼淚立馬就流了下來,“我又做夢了。我又夢到你了嗎老婆?”


    韓愈以為這是在夢裏。


    翻了個身,重新靠在了沙發上。


    韓愈睜著眼睛看著頭頂明晃晃的天花板,也不覺得刺眼,反而臉上還有一種享受的神情。


    韓愈說:“你都好久沒來我的夢裏了。怎麽每次我想自殺的時候,你就出現了呢?”


    每次自殺。


    聽到這幾個字,宋星禾兩個眼皮突突的直跳。


    一個月前見到韓愈還不是這個樣子,雖然比跟自己在一起時沉穩安靜了許多,但也看不出其他的變化。


    怎麽現在卻想著自殺?


    韓愈說:“除非我自殺的時候你才會出現,其他時間你就不會來看我了,是嗎?你怎麽這麽狠心啊?”


    韓愈大顆大顆的淚水流了下來。


    這還是第一次宋星禾見韓愈哭呢。


    哭的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哽咽的聲音占據胸腔,喘氣都有點困難。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好像忘了換氣。


    見情況有些不太對勁,宋星禾皺著眉頭掐在了韓愈的人中上。


    掐了好一會兒,韓愈才又得以呼吸了起來。


    韓愈說:“我怎麽又呼吸不上了啊?”


    韓愈說:“這可能也預示著我將要死亡了吧。”


    韓愈說:“星星,你走了之後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我想結束這個生命。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希望我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我好累呀星星……我快要堅持不住了。”


    韓愈說:“為什麽在十幾歲的時候沒讓我死在美國呢。這樣的話就不會有後麵的難過了。”


    韓愈說:“星星,我又看不到你了。”


    韓愈說:“星星,如果我再死一次,你是不是還會再出現?”


    韓愈說:“星星,這次我死了,你就別再救我了,我真的太累了。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沒騙你。你能不能不要來救我了?”


    “……”


    宋星禾眉頭皺的很緊。


    她不知道他離開的這一年裏,韓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但其中有一部分原因跟自己有關係,這個是肯定的。


    宋星禾再次打量起了房間。


    眼睛掠過的每一處地方,似乎還都留存著他們之間的嬉戲打鬧。


    這個感覺很美好又很破碎。


    宋星禾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韓愈,我們都往前走吧。”


    韓愈怒了,一氣之下將茶幾上的杯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不可能,我絕對不可能往前走的!我告訴你唐漫漫,這次就算你把刀架在我母親的脖子上,我也不會跟你上床的!我的心裏沒有你!我的心裏也永遠不會有你。”


    “……”


    怎麽又把她當成了唐漫漫呢?


    韓愈說:“唐漫漫,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


    韓愈說:“明年我就會去找星星,我們之間的條約也徹底結束。”


    條約?


    看到這兩個字,宋星禾眼皮忽然猛然的跳了起來。


    什麽條約啊?


    宋星禾皺著眉頭,不冷不淡的問:“韓愈,你說的什麽條約啊?”


    韓愈說:“星星我對不起你,當時被迫跟你分開,又選擇跟唐漫漫結婚,是我對不起你。這也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一個決定。。但是你放心,我跟他簽的是兩年的合同,明年就到期了,到期後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啊?你不用那麽快答應我,我會追你的,你可不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呀?”


    “……”


    宋星禾聽的稀裏糊塗的。


    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個時候,宋星禾兜裏的手機響了,是霍華德·柯林斯打過來的。


    宋星禾皺了皺眉,在通訊錄裏找出小助理。


    發了條短信過去。


    「韓愈喝多了,有自殺的傾向,你快過來看著吧。」


    「別說我來過。」


    消息發出去後,宋星禾就走出了房間,接了霍華德·柯林斯的電話。


    霍華德·柯林斯伸了個懶腰,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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