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禹杭市]


    “聲呐有反應了!那女孩的屍體應該就在這裏,快放排鉤線!”


    “慢一點,有抓到東西嗎?”


    “還沒……有了,有了!”


    “輕一點,小心鉤破皮膚!”


    “知道……


    “咦,拉不動啊!”


    “確定勾到屍體了嗎?”


    “應該不會錯,聲呐顯示屍體的位置就在這兒。這江底也沒什麽水草石塊呀。”


    阿焱和同事乘著橡皮艇在江裏打撈,他們是公益性救援組織的成員,主要工作,就是搜索在山林間迷失的遊客,或者打撈沉入江底的屍體。


    這次他接到的任務,是在江裏打撈一個25歲,跳橋自殺的女孩。


    隻是今天不大順利,排鉤線像是被卡住了,拉不動水底下的東西,也收不上來。


    他遙遙看了眼等在江邊的家屬,女孩的母親已經哭了半日,癱軟的靠在父親身上,喉嚨裏時而發出幾聲嘶啞的哀鳴。


    父親整張臉都是腫的,目光渙散,臉頰上還有未擦拭的淚痕。


    她男朋友則是雙臂交叉,表情呆滯的站在一旁。


    “現在怎麽辦?”


    “能怎麽辦?叫蛙人支援唄。”阿焱說。


    從現場情況來看,屍體很可能是被江底下水草、石頭之類的東西給困住了。


    所以隻能叫蛙人來支援,蛙人的工作是遊到江底,除去纏在屍體上的雜物,幫助他們把屍體給撈起來。


    蛙人麻師傅很快就到了。


    從水底下撈屍,偶爾會發生很詭異的現象,那就是屍體明明沒有被任何東西困住,可就是撈不起來。


    都說,這是死者有怨氣,死不瞑目,不願意被拉上來!


    蛙人們都覺得這種情況邪性,不敢碰。隻有麻師傅不在乎,而且但凡他出馬,肯定就能很快搞定。


    大家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每次遇到這種情況,他都會支開同事獨自操作。


    阿焱跟麻師傅私交很好,沒事經常約在一起喝酒聊天。有時候也會趁著酒興問他,為什麽能撈起別人撈不動的屍體,他總是笑而不答。


    麻師傅換上潛水服,盯著家屬的方向看了會兒,又說這次他一個人下水就行。


    過了沒多久,阿焱就看到排鉤線動了,這是麻師父在給他遞訊號,意思是可以啟動橡皮艇,把屍體拖回岸邊了。


    他剛一啟動橡皮艇,突然底下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他一個沒站穩翻入了江裏。


    他不會水,而且恐水……雖然身上穿著救生衣,但恐懼讓他在落水後立刻本能的掙紮起來。


    江水大口的灌進他嘴裏,刺痛眼睛,他閉上眼一陣撲騰,竟被他抓住了一個漂浮物。


    他立刻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緊緊的抱住那個東西。


    終於他肩膀以上的部位,完完全全的浮出了水麵。


    他騰出一隻手,抹掉臉上的水,睜開眼,赫然看到的是一張變了形的麵孔!


    已經腫的完全看不出它的本來麵貌。


    眼球暴突,嘴唇外翻,拖著長長的舌頭……


    皮膚白的像紙,沒有一絲血色,細看之下,似乎附著著一層白色的絨毛。


    這張臉離他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原來他辛苦打撈了半天的女屍,就是他剛才緊緊抱在懷裏的“救命稻草”。


    他僵在那裏,眉頭微微皺起,卻遲遲沒有放手。


    麻師父遊過來,把阿焱和女屍分開,他做手勢讓同事把女屍拖回岸去,自己用臂彎托著阿焱的脖子遊向江岸。


    女屍被順利打撈上來,家屬那裏傳來一片嚎哭。


    阿焱身上披著毯子,手裏端著熱水杯。他向女屍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經意的用食指摸了摸鼻梁。


    麻師傅站在他旁邊抽煙,使勁憋著笑:“還看?剛才便宜沒占夠嗎?”


    阿焱向來信奉的一句名言就是:隻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他撇了撇嘴說:“從顏值來看,難道被占便宜的不是我嗎?”


    麻師父皺起眉頭正聲說:“別胡說八道!對死者有沒有一點尊重?”


    “我哪裏不尊重了?對人最大的尊重就是沒有差別心,死人和活人,有什麽區別?


    不過確實挺可惜的,這麽年輕,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麻師父揶揄道:“要都跟你一樣沒心沒肺的,我們早就失業了。”


    說完又問:“對了,知道為什麽跳的江嗎?”


    “說是男朋友跟她提分手。”阿焱答道,他喝了口熱水,“晚上一起吃飯?”


    麻師傅想了想:“這會兒吃不下,要不約晚點吧,九點半老地方碰頭。”


    分開後阿焱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晚上來到約定的大排檔,麻師傅已經點好小菜。


    “老板,半打啤酒,謝謝!”阿焱探頭喊了聲。


    卻被麻師傅攔住:“今天少喝點,來個兩瓶行了。”


    阿焱笑著問:“今天什麽情況?”


    麻師父的神情似乎要比平日裏嚴肅許多:“一會兒還有事情要做。”


    “我們吃完這頓都幾點啦?你要幹嘛去?”


    麻師傅點起一根煙,眯著眼說:“你不是總問我為什麽能撈上來別人撈不動的屍體嗎?”


    阿焱點點頭。


    麻師傅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我是湘西人,祖輩是做趕屍匠的,隻是從我父親那一代開始就沒了營生。


    可這祖傳的技藝不能丟啊,我尋思著做什麽工作是能用得上的,總別荒廢了,所以才幹了蛙人這個行當。”


    阿焱瞪大眼睛,笑著問:“這趕屍的技能你撈屍還能用得上?”


    馬師傅歎了口氣,“就像今天那姑娘一樣,我起先也拉不動她,跟粘在江底似的,後來我用了趕屍術中的’驅屍咒‘才把她弄起來。


    等她浮起來我才看到,她臉上已經生了白花花一層絨毛,這是成了‘煞’了呀!”


    “怎麽會成了‘煞’的?”


    “也許是這姑娘是帶著怨氣走的,這一帶投江的人多,陰氣重,她在底下躺了那麽多天,就成了‘煞’了。”


    阿焱表現出一副領會的神情。


    麻師傅越發嚴正的說:“關鍵是二七‘回煞‘,算算日子就是今天,怕是要出事呀!”


    “那……會怎麽樣?”阿焱濃眉微皺,嘴角卻似有一抹淺笑。


    “我今天看她那個男朋友,印堂發黑,一身的陰氣,看來那個姑娘不會輕易放過他。”


    “那我們怎麽做?”


    麻師傅看了看時間:“這種事情,哪裏起就要哪裏了。我問過了,那姑娘是淩晨一點從橋上跳下去的,我們到時候去橋上找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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