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殺死斯托克的凶手是宋南並不困難。


    這位能以華裔的身份成為m州一艘大型遊輪的船長,而且還是位女性,這足已證明她的能力已經可以超越這種世俗的刻板偏見。


    無論是麵對危機時那冷靜的應對和思考方式,都說明了她並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但就是這樣的人,在這種需要眾人聯合起來求生的時候,卻在一開始就和斯托克產生了衝突。


    雖然是斯托克率先挑釁她的,謝齊也不認為對方是這種無法忍耐的性子。


    當然,最讓謝齊產生懷疑的一點,就是在沒見到斯托克屍體時,其他人都對他的死將信將疑,隻有宋南幾次三番地從斯托克已經死了的角度考慮問題。


    從犯罪心理的角度,這是隻有確信斯托克已經死了的凶手才會表現出來的特征。


    既然已經確定了人選,後麵兩日謝齊也時不時地關注著她的反應。


    雖然從斯托克脖子上的傷口能看出凶手手法嫻熟,看著不像是新手,但以謝齊從現場地麵略顯淩亂的血跡中,能看出這個凶手恐怕是第一次殺人。


    嫻熟的手法是可以提前練習的,但是人的生命從自己手上消失的感覺,可不是能提前感受到的。


    這讓謝齊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時候。


    那時候他才十八歲,剛剛才上大學。


    那時候為了提前攢錢還助學貸款,他基本上課餘生活都在打工中度過。


    通過熟人介紹,他有一次去賭場當荷官。


    雖然他之前沒接觸過賭博,但因為他腦子聰明,手指也靈活,像是發牌這種工作基本看一遍就能勝任。


    但是賭場的水太深,各種套路層出不窮,隻是一個發牌,裏麵就藏著種種陷阱。


    要是遇到手氣好的客人,就要在最後幾局不動聲色地給他發爛牌;有時候還要配合賭場老板招待貴客,這時候就要給客人發好牌……


    這種種潛規則都要銘記於心,稍有差錯,那些身後有混黑背景的賭場大佬們可不會在意一個小小荷官的性命。


    要不是為了那高額的月薪,謝齊也不會進這裏拿命掙錢。


    當時他隻是想著把學費掙到就收手,之後安安穩穩地打點零工,日常開銷就可以保證。


    畢竟雖然他身處m國,可體內也留著一半z國的血,從小他媽就告訴他,要拒絕黃賭毒。


    雖然在m國講這個有些違和,但他從小就謹記這句話,也沒想過違反。


    可之後他媽帶頭嗑藥,打破了自己說過的話,但想到她已經成了精神病,謝齊也就原諒她了。


    因此雖然在賭場打工,他也從沒想過親自下場去玩。


    見到那些在賭桌上瘋狂、喜悅、最後全都變成絕望的賭徒們,謝齊心中有些異樣,隻覺得自己是討厭這些癲狂的人類,也沒深究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在一個平常的一天,他當荷官時被一個賭客質疑出老千。


    這種事情在賭場裏,一天都要發生個十幾次,謝齊也是身經百戰。


    先舉手向賭客示意自己沒藏牌,然後眼神轉到旁邊站著的保鏢那裏,讓他們過來處理。


    可驚變就在那一瞬間。


    那位賭客也不知道是不是輸光了全部家產,眼睛變得通紅,整個人都陷入魔怔之中。


    他仿佛沒見到謝齊舉手的表現,從懷中掏出一把刀就衝他撲了上去。


    周圍賓客們連聲呼叫,都盡可能躲著這個瘋子,沒有人上前來幫謝齊製住他。


    看到這裏發生騷亂的保鏢連忙跑過來,卻趕不上那人撲上來的速度。


    謝齊當時還年輕,哪裏見過這個陣仗。


    他腦子當時一片空白,眼前像是看慢速電影般,從那人緊咬的牙關,到手中緊握的匕首,一切仿佛都是死前的走馬燈。


    但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勇氣,他沒有往後躲,而是像對方一樣直接迎了上去。


    許是那人也沒想到謝齊這麽勇,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秒,這就給了謝齊反擊的機會。


    他手臂一伸,指尖直接在那人握著匕首的手腕麻筋上一按,匕首直接從失力的手中脫出,落到早已準備好的謝齊手中。


    在握上那金屬質感的刀柄時,謝齊腦子一抽,一股興奮突兀地湧上來,沒等他的理智將他拉回來,手腕翻轉,刀刃就那麽飛速從那人脖子處劃過。


    血液飛濺——


    溫熱的血噴了謝齊一臉。


    他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等到那人失血過多的屍體向後倒在地上,周圍人的尖叫聲將謝齊驚醒。


    他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低頭看著手中染血的匕首。


    他殺了人?


    怎麽辦,怎麽辦,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要是他被送到警局,那他這一輩子就毀了!


    在繼他爸殺人後被槍斃,他媽精神失常被送到瘋人院後,就連他也躲不過這個下場嗎?


    後怕這時候才湧上他的心頭。


    相比起殺人後的罪惡感,失去了未來這一點更讓他驚慌失措。


    但也就是這一次,在他要被送到警局前一刻,那個人出現了。


    那個算是救了他一命,引導他走向不一樣的路的賭場老板,也可以說是他的老師。


    他當時救下了謝齊,又幫他掌握各種賭術,讓謝齊在賭場中作為客卿與賭客玩牌。


    謝齊一開始很感激他,也想著用自己的能力回報他,隻是時間越久,兩人之間的分歧就越多。


    從一開始,能救下一個無依無靠的小荷官,還不計得失的調教他的人,就不適合生存在這種環境裏。


    而最後,那人確實也死於他的一場善心中。


    謝齊從各種勢力的圍攻中廝殺出來,成功收服原本那人的手下,接手了這座賭場。


    但沒了背後勢力的支持,這座賭場在拉斯維加斯也隻能被那些大型賭場吃幹抹淨。


    手中隻有這張牌的謝齊短短時間內,就從一個隻知道玩牌的大學生,成長為能在各種勢力之間遊走平衡,夾縫生存的資深賭徒。


    想到曾經叱吒風雲的那些年,謝齊有些好笑地搖搖頭,回過神來,看向神色緊繃,在他眼中太過青澀的宋南。


    殺人而已,怕什麽,多做幾次就熟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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