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這是一場混戰,倒不如說,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殲滅戰!


    這裏所說的,不是村口的戰鬥,而是另一場突如其來的伏擊!


    從隔壁村過來的四十多個人,此刻,全部躺在地上。其中五六個已經沒有了呼吸,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從中,羅甲長認出了兩張麵孔,前幾天與自己發生衝突的家丁當中就有這兩人。


    另外還有三四個人渾身是血,四肢不停的抽搐,估計也無活下去的可能,至於剩下的其他人,無論輕重,也都渾身帶傷。


    遭到重創的是,隔壁村五個大戶聯合派出來的家丁,他們想從村後穿過整個木民村,與巡檢前後夾擊國興軍。


    原來,昨天,躲在隔壁村的黃保長,從他兒子帶來的消息中得知,今日,官府的巡檢將要來圍剿木民村中的那暴民。


    得知消息,黃保長大喜過望,立馬找到幾個大戶們商議。


    有木民村那些田地為餌,又有巡檢的大隊人馬,大戶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一致決定,派出所有的家丁前去助戰。那樣,事成之後,他們便可名正言順的瓜分黃員外名下的田地。


    雖然,幾個大戶表麵上都決定派出家丁,但是,又怕自己的人去早了,被國興軍的人輕鬆擊敗。去晚了,寸功未得,反而讓巡檢不齒。幾人權衡再三,終究還是畏頭畏尾,所以,把出發時間推到了午後。


    在他們的算計中,官府的人,一早出發,二十多裏地,幾個時辰下來,在,再慢也能趕到木民村。


    自己的人午後趕到,哪怕什麽忙都幫不上,有這樣的姿態已經足夠,即便被巡檢們瞧不起,事後,他們瓜分黃家的田產也多兩分籌碼。


    坦率的說,他們的算計不可謂不精明。假設真如他們所願,國興軍在麵對巡檢的同時,身後出現這四十多個家丁,腹背受敵之下,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終究“人算不如天算”,同樣被“官府派人來圍剿”攪得人心惶惶的木民村村民,個個都神經緊繃。大戶的家丁們剛集結於村界時,就被在田裏耕作的木民村村民發覺,飛奔回村報給了羅甲長。


    要羅甲長和其他村民擺開架勢與官府的人對著幹,他們或許心存忌憚,可是要與擺明了想搶田地的大戶們開幹,他們不會有任何顧慮,尤其是許山海那句“想要的東西得自己去拚命”對他們的震撼。


    一番布置之下,羅甲長帶著二十來個抄了家夥的青壯,去到了村子中央的曬穀場,這是去往村口的必經之路,他們要在這裏等著隔壁村的家丁們。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家丁們在邱員外的弟弟和黃保長的帶領下,出現在曬穀場邊。


    忽見羅甲長帶人擋住了去路,領頭黃保長不由得一愣,在與邱員外的弟弟低聲商量了幾句,兩人帶著四十多個家丁組成的隊伍,朝羅甲長他們走來。


    望著黃保長和邱員外的弟弟帶人不斷逼近,羅甲長的眼光,不停的在黃保以及動手打過自己的家丁的臉上來回掃視。


    終於,在雙方相距十多步的時候,羅甲長的眼神定在了那個家丁臉上,同時,他舉起手中的長柄鐮刀,大喝一聲:“小子們,跟我上!”


    大喝之後,羅甲長衝向了對麵的家丁,身後的二十多個青壯,也舉起了手中的家夥,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令所有家丁猝不及防的事情發生了,隻見,村中所有屋子的大門突然打開,每一扇門裏都衝出手拿家夥的人。


    這便是羅甲長之前的布置——以自己的大喝為號令,全村人齊上陣!百一十戶的村子,別說全村人,就是每一戶隻出來兩個男人,也有二百多人。


    二百多人圍著四十多人打,光是這一份氣勢,就已經把很多家丁嚇尿。


    結果?


    結果就是以羅甲長和另外兩個青壯受輕傷,換來了所有的家丁全躺在地下,包括黃保長和邱員外的弟弟。


    扯下一塊衣襟,把手臂上的傷口包好,羅甲長指揮青壯們,把所有能動的家丁統統捆上,然後再用一根粗草繩把所有家丁串在一起。


    忽然


    “轟~~~~”村口方向的遠處,傳來悶雷一般的響聲,所有人的眼光都向聲音的傳來的方向望去。


    “打起來了~~~”不知道是誰嘟囔了一句。


    幾個青壯收回了望向村口的目光,轉頭望向了羅甲長,羅甲長剛迎上了青壯們的目光,嘴唇動了幾下,剛要說話…………


    “轟~~~”遠處又傳來一聲爆炸聲。


    收回望向村口的目光,羅甲長定了定神,提起長柄鐮刀往村口走去。


    走了兩步,他轉過身,對著身後的人大喊了一聲:“想去幫忙的的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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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撥回兩刻鍾前


    黃武眼前的這條土路依山而上,抬頭看過去,路的盡頭,依稀可見堆在坡頂的路障。


    輕收韁繩,黃武環顧四周。


    馬蹄下的土路,另一邊則是陡峭的山體,土路順著山體開挖而成,山上樹木蔥鬱,矮小的灌木和雜草混雜。一邊是長滿青草的緩坡,坡底是一條小溪,順著山體蜿蜒而過。站在路邊就能把下麵的情況一覽無餘。


    也許是剛才那尖利的竹笛聲預警,騎在馬上的黃武,遠遠的看到兩個身影,從路旁翻到的獨輪車旁跑開。


    放眼望去,整條路上,能看到的隻有兩架側翻路旁的獨輪車,還有沿路被丟棄的草袋、草束,甚至還有兩個陶甕,一前一後的滾落在路旁,應該是獨輪車傾倒之後,從車上滾落下來。


    “小武哥,那些毛賊也不笨啊,還知道把路給堵上。”落在身後的馬振,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湊了上來。


    “正好,你帶點人過,抓緊把路清開。”離村子已經不遠,黃武不想耽擱時間,他要趁著暴民慌亂之際,一鼓作氣,衝進村子。


    點了點頭,馬振叫了四個伍長帶著人跟他前出,加上他自己的那七八個長隨,差不多三十人衝到隊伍最前。


    此時,居高臨下的許山海看到了巡檢隊伍的變化,小隊人馬前出,這有點出乎他們之前的設想。


    “小波,去告訴你大錘叔,讓他們的人蹲下不要動,我們用弓箭把前麵的小隊射……哦,趕回去。”許山海本想說把前麵的小隊射死,話到嘴邊才想起,以自己身邊這些人的射術,唉……!


    說完,許山海轉身對身邊所有的弓手下令:“待會兒聽我的號令,瞄準了再射!”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眼前的景物也越來越清晰,馬振這才發現,前麵的哪是單純的路障?明明是路障後麵還站滿了手拿兵器的人。


    “馬爺!那裏躲了人。”走在最前麵的一個伍長停下了腳步,扭頭對騎在馬上的馬振大喊。


    “再走近點看看,怕什麽?我們是官,難道還怕幾個毛賊?走!“馬振心裏雖然慌得很,但是嘴上卻硬氣得很,自己好歹是要麵子的人,前麵啥情況都沒看清楚,這樣轉身回去,還不被後麵的人笑掉大牙?


    “大家穩住,先別急,聽我的號令。”許山海一邊死死的盯著越來越近的敵人,一邊大聲的告誡身邊的弓手。


    “搭弓,準備!”許山海在心中默默的計算著敵人的距離。


    一息,兩息……


    “咻~~~”許山海身邊突然飛出一枝箭。


    許山海扭頭一看,原來是自己左後方的一個弓手,太過於緊張,把箭射了出去。


    “聽我的號令!!!”雖然能夠理解這些人緊張的心情,可許山海還是忍不住衝著他大聲喝道。


    “所有人準備~~~”許山海舉起了左手。


    “放!”


    “咻~~~咻~~~咻咻~~~”三十多個弓手,前前後後花了幾息才把箭射出去。並且,射出去的箭稀稀疏疏,且不說沒有任何氣勢,箭枝的落點更是讓許山海嘴裏發苦。


    落點近的箭枝,剛剛飛過拒馬,再近一點就要傷到自己人。落點遠的,要麽夠不著敵人,要麽就不知道飛去了哪裏。總之,這一輪射下來,隻有三枝箭,落在了敵人周圍,至於戰果嘛,純屬奢望。


    這邊許山海為弓手們的射術感到無可奈何,那邊,打頭的兵丁倒是被嚇了一跳。


    巡檢的兵丁們,原本以為要麵對的,隻是一些拿著鋤頭、棍棒的暴民,沒想到,還沒靠近,弓箭就射到腳邊。


    “撤!撤!撤!”還沒等前麵的兵丁說什麽,馬振就大喊撤退。


    原本看到路障後麵站滿了人,馬振心裏就有點發毛,硬撐的往前走了幾十步,對麵的箭就射過來了。


    跟著他前出的都是刀槍手,遇到對麵的弓手,要是還往前衝,那就是找死。這個時候不撤才是傻子,遭遇敵人,兵種被克,就算撤回去也沒誰敢責怪他。


    這時,帶隊遠遠落在後頭的黃武也發現了問題,趕忙催著隊伍迎了上來。


    “把你們的力氣都拿出來,往遠了射!瞄準了射!”看見馬振他們往回跑,鬆了一口氣的許山海,回身激勵弓手們。


    “我知道你們緊張,但是,看看前麵,還有那麽多弟兄在保護著你們。看到了嗎?隻要我們不害怕,逃跑的就是他們。”許山海指著遠處那些逃走的兵丁。


    “小先生,我們不害怕,他們再敢來,我非要射死他們!”弓手中一個瘦高的小夥子,舉起了手中的弓。


    “不怕!怕他個鳥!反正我爛命一條!”站在後排的一個漢子甕聲甕氣的接了一句。


    “就是”


    “就是”


    弓手中一片附和的聲音,那些逃走的敵人,讓他們找到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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