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塔城,周府書房之中,周青峰、蕭鴻運、老瘸子、執器四人正在查閱私酒賬目和名單,並且集思廣益、商討詳細的萬全之策。


    周青峰手持一份賬目,站在暖爐之前品讀,嘴上說道:“翟行遠布下此局陷我於死地,導致我現在進退不能,抓他不能抓,放他又不能放,依你們之見,我該如何應對?”


    蕭鴻運坐在椅子上,品茶看著掌中名單,若有所思的說:“老周,我有個問題需要搞清楚,這是翟行遠手裏所有參與私酒生意分紅的名單和賬目嗎。”


    周青峰淡淡說:“你說呢。”


    蕭鴻運摸了摸下巴:“若換做是我,我肯定會隱藏最為關鍵的高官名單和賬目,這可是我拿捏和製衡你的關鍵籌碼,豈能讓你全部知曉?”


    周青峰說:“嗯,姑且認為他隱藏了部分關鍵名字和賬目。”


    蕭鴻運沉吟片刻說:“私酒分紅的賬目和名單全部轉手上報給夫人吧,如此大的窩案牽扯的高官太多,已經不是你能解決的了。”


    執器說:“不行,我不同意,蕭大人,恕我直言,此事一旦上報,那就是將少主往火坑裏推,屆時,我們完全失去了對局勢的掌控,無論上麵怎麽處理此事,少主都會得罪一大批高官顯貴。”


    “這些人,別看他們隻是一個個人名,但是背後都有他們的家族和勢力。”


    “蟻多都能咬死象,更何況一群豺狼虎豹,他們不敢恨夫人,不敢報複夫人,難道還不敢暗地裏報複少主嗎,一旦群起而攻之,少主如何抵擋得住。”


    蕭鴻運微微一怔,隨後點頭認同:“說的不錯,此事確實不能上報,是我欠缺考慮了,我想著夫人最為疼愛老周,肯定會給老周兜底的,執器,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做才能幫助老周度過這次危機。”


    執器緊皺眉頭:“我不知道怎麽做,但是我知道這麽一大顆雷絕對不能公開爆炸,否則別人死不死不知道,我們離得近肯定會被炸死炸殘。”


    執器對自己的認知比較清晰,智謀他不如少主,搞錢不如靳威,人情世故和謹慎穩重更是遜色一籌,但是他更擅長隨機應變,敢打敢拚,在越是危險的時候他的頭腦反而越發冷靜,加之有點小聰明和急智,但也僅此而已了。


    而周青峰就是他執器的天,周青峰要是出事,等於是天塌了,如今靳威不在少主身邊,他更要護持少主的安危和前途,做好左膀右臂的角色。


    老瘸子手持拐杖坐在位置上,平靜的說:“平局了。”


    周青峰扭頭望向鎮定自若的老瘸子,請教道:“廖先生可有良策?”


    蕭鴻運和執器聞言,也相繼看向老瘸子。


    他們很是敬畏這位高深莫測的瘸腿老人,不僅僅是戰力強,其他方麵似乎也不弱,列如之前與周青峰下棋之時就似乎算到了今日的平局。


    老瘸子微微一笑,指了指腦袋:“抓不能抓,放不能放,上報不能上報,小青峰啊,當你深陷困局才是真正考驗智慧的時刻,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一定能夠想到一條出路。”


    周青峰深吸一口氣,緩緩閉眼,搜刮畢生所學的知識,企圖尋找出破局之策,年少時的記憶漸漸清晰,父親教導自己的一幕幕浮現。


    忽然,一道靈光穿腦而過,猶如靈光乍現。


    他想起了父親曾經教導過的話。


    “妥協是為了鬥爭,鬥爭也是為了妥協。”


    “我知道你不理解,你認為我這是一句廢話,但是我要告訴你,當有一天你掌握家族生意時,你就會麵臨無比複雜的事情和人物,他們會讓你束手無策。”


    “這個時候,短期妥協是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和空間,以便更好地準備下一步的行動,再通過鬥爭,逐步分化瓦解敵方力量,最終徹底解決問題。”


    周青峰深深吸了一口氣,腦海的想法如同煙花爆炸一般,仿佛打開了新的思路,無數個碎片化的計劃不斷在腦海裏拚接重構。


    眼下計劃既然不能進,也不能退。


    那就暫時妥協,但不能隻是妥協,單純的妥協,就是任人拿捏,懦弱無能的一種體現,唯有在妥協中鬥爭,鬥爭中妥協,方能解決掉翟行遠。


    一條完整的計劃漸漸浮現在周青峰心頭。


    為了印證心中猜想,周青峰在意識深處緩緩喚出猩紅色卦桶。


    默念一聲:搖簽!


    【中吉簽,妥協中鬥爭,鬥爭中妥協,吉】


    周青峰見狀,頓時胸中一闊,眉目清明,容光煥發,曾經運籌帷幄、胸有成竹的微笑重新掛在了嘴角,遙遙對著老瘸子抱拳一禮:“多謝廖先生指點。”


    老瘸子輕笑一聲:“看來你有主意了。”


    周青峰含笑點頭,冥冥之中父親偉岸的身姿再次拔高一籌,他本以為往後的人生已經不需要父親的指引,但是他錯了,父親的諄諄教導猶如黑暗之中的指路明燈,指引著自己在狂怒的海濤之中乘風破浪。


    “執器,立刻派人給馬府和茅府送上拜帖。”


    執器聞言,立刻抱拳應命:“是,少主。”


    片刻之後,周青峰親自登門拜訪馬大郎,秘密商談過後,又去拜訪茅府與茅二郎秘密商談了一陣,最終請得二位哥哥幫忙做個調解員。


    周青峰秘密約見分紅名單裏的高官也不是不行,關鍵是萬一出現問題中間沒有了緩衝區,很容易爆發衝突,這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所以需要對自己相對友好的高官在中間調解。


    為何不讓裘承德出麵呢,因為這件事裘承德知道了,就等同是第一夫人知道了,第一夫人知道了,跟上報沒區別了,事情就會立刻脫離掌控,那麽在劍塔裏對自己相當友好,還身在局外的就隻剩馬大郎和茅二郎。


    馬大郎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老四但有所求,他做大哥的義無反顧,一方麵還是垂涎老四,想要將老四攬入帳下效力,一方麵他知道所有的付出都不是白費的,老四念他的好是個感恩的人,一有機會就會報答。


    而茅二郎就簡單多了,一聽老大挺身而出要替老四平事,那他豈能讓老四被老大拉攏過去,怎麽著都得摻一腳,絕對不能讓老四倒向老大的陣營。


    此刻,劍塔四位權勢滔天的少主有三位都在一艘河岸畫舫之上,這三位任何一位在劍塔都是跺跺腳,整個劍塔都要跟著抖三抖的大人物。


    而他們的對麵坐著的也是一位手握重權的人物,罰惡堂拓跋堂主,食傷境修士,與獎善堂的薑堂主平起平坐,直屬城主府管轄,可謂是位高權重。


    尋常人想要見到拓跋堂主是沒什麽機會的,因為一般能見到拓跋堂主的人都是犯了大罪的高官顯貴,要麽來領罰,要麽就關進地牢等死。


    周青峰沒去過罰惡堂,自然也就不認識拓跋堂主,不過對於這位拓跋堂主他還是有所耳聞,做人睚眥必報,做事心狠手辣,落在他的手裏,別說高官顯貴,就是第一家少主犯錯也要被打得半死不活,那是出了名的酷吏。


    拓跋堂主麵露威嚴,哪怕是麵對三位少主也是不卑不亢:“四少主,老夫聽馬少主說你要約見我,不知所謂何事。”


    馬大郎拍了拍周青峰的臂膀,笑著說:“老四,私下見麵,你喚拓跋伯伯就好,拓跋伯伯與你師父是同輩,有話你直說,不要有所顧慮。”


    周青峰聞言,點點頭,掏出準備好的私酒賬目和名單放在桌上:“拓跋伯伯,這是小侄從翟行遠家中搜得的私酒分紅賬目和名單,請您看看。”


    拓跋堂主麵無表情的將賬目和名單看了一眼,神色毫無波動,似乎並沒有因為參與私酒分紅一事暴露而有一點慌張,他淡淡說:“想要威脅我?”


    畫舫船艙之內的氣氛陡然冷了下來。


    周青峰見氛圍不對,立刻選擇閉嘴不言,因為現在無論說什麽,對方都會認為自己在威脅他,一言不合就會飯桌上翻臉,所以才會請馬茅二人出麵。


    馬大郎見狀,哈哈大笑:“拓跋伯伯,您看您這說的是什麽話,誤會了不是,您是我們的長輩,也是劍塔的功臣,我們這些做小輩的豈敢威脅您?”


    說著話,馬大郎提起酒壺打圓場,起身給拓跋堂主倒酒:“拓跋伯伯,老四年紀小、膽子也小,實在沒見過什麽大世麵,你別嚇著他。”


    “老四就是拿到這個私酒賬目和名單,發現裏麵有您的名字,就趕緊托我來找您了,就是擔心這件事禍及到您的身上,趕緊過來找您商量怎麽辦。”


    “我還勸他了,說拓跋伯伯對咱們劍塔奉獻了半輩子,貪點錢享受享受怎麽了,隻是這個事有點大,老四一個人壓不住,萬一鬧到娘那裏就不好了。”


    拓跋堂主聞言,冰冷的神色稍稍緩和,僅憑這些罪證其實根本動搖不了他的地位,頂多就是降職任用,過些年找個機會將功折罪也就能官複原職了,到他這一步,敵人想要整死他,除非是犯下大錯,否則基本不可能垮掉。


    倘若周青峰真以為憑借這點把柄能拿捏他,那他就會讓周青峰知道為什麽他能夠成為罰惡堂的堂主,而且頂著酷吏之名還能屹立不倒。


    他可是夫人的心腹,真以為他那麽好拿捏的哦。


    不過周青峰如此識趣,那麽拓跋堂主自然也會領情,看向周青峰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說道:“四少主,不知道你想怎麽處理賬目和名單。”


    周青峰微笑著說:“拓跋伯伯,賬目和名單我都想要銷毀掉,這種事情我覺得還是不要曝光出來,影響太過惡劣,對誰都不好。”


    拓跋堂主聞言,麵露欣賞之色,終於端起酒杯,連稱呼都換了:“賢侄如此明事理,我這個做伯伯便也領下這份恩情了,以後賢侄有事盡管找我。”


    馬大郎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周青峰的肩膀:“老四,你看我說的吧,拓跋伯伯是一個很友善很好說話的人,外麵那些傳聞都是詆毀。”


    周青峰微微一笑,雙手舉起酒杯恭恭敬敬的以晚輩的禮儀跟拓跋碰杯,接著仰頭飲進杯中酒,這番恭敬和豪爽的做派令拓跋堂主倍感受用。


    拓跋堂主笑嗬嗬的點頭:“好,好孩子,難怪夫人喜歡你,承德也喜歡你,我看到你,我都喜歡你啊,你這孩子就是招人喜歡。”


    周青峰謙虛的說:“拓跋伯伯,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拓跋堂主心情不錯,大手一揮:“說,盡管說。”


    周青峰說:“您如何收下翟行遠的幹股,小侄就不過問了,但是小侄要提醒您,翟行遠此人心思深沉,單單銷毀關於您的名單和賬目是不夠的,我親耳聽他說,賬目和名單還有很多備份,這樣的人居心叵測,留著就是個禍患。”


    拓跋堂主皺眉說:“確實是個禍患,你想我怎麽辦?”


    周青峰說:“您什麽都不需要做,隻要跟翟行遠劃清界限,那麽剩下的事交給小侄來辦就行,我會保證翟行遠手裏掌握的所有私酒賬目和名單消失,確保不會有任何備份,並且也讓翟行遠永遠消失。”


    拓跋堂主聞言,眯了眯眼:“老夫怎麽相信你能辦到呢。”


    馬大郎含笑說:“我作保,拓跋伯伯可安心了?”


    拓跋堂主搖搖頭:“不夠。”


    “再加上我。”茅二郎眼看表現的機會來了,立刻昂起頭雙臂環抱在胸前,一副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樣子:“放心,他辦事出現任何問題,我們三兄弟扛。”


    拓跋堂主聞言,掃視馬大郎、茅二郎,最後停留在了周青峰的臉上,突然笑了起來:“好福氣,周四郎,你有兩個好哥哥,行吧,我答應你了。”


    周青峰起身恭恭敬敬的抱拳說:“多謝拓跋伯伯信任。”


    拓跋堂主微微點頭,起身說:“賢侄,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動翟行遠不要緊,但是你斷了大家台麵下的財路,這個仇怨結的可不小。”


    “雖然你很懂事,也知進退,但是你能說服我,不代表能說服其他人。”


    “有些個別人啊,為了錢可是連命都不要的,你準備好割肉放血了嗎。”


    周青峰聞言,恭敬的說:“小侄是顧全大局,不願將事情鬧大,畢竟此事影響太過惡劣,如果有個別人要錢不要命,那麽小侄也就隻能送他們一張船票,讓他們和翟行遠一起永遠消失掉了。”


    拓跋堂主嘴角微翹,拍了拍周青峰臂膀:“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


    言罷,拓跋堂主轉身離去,大步朝著包廂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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