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峰放著案犯不審,實則被瑣碎小事纏身了。


    嫌犯是由孫氏婦人提供的線索抓到的,聞聽抓到人便沿街討要賞錢,周青峰堂堂一個夜遊司總旗,自不可能賴賬,否則,信譽全無,何以服眾。


    可是周青峰目前兜裏沒幾個錢,月俸未發,說好的千錢肯定是拿不出來的,隻能暫時將孫氏婦人引入窄巷,好生安撫。


    孫氏婦人眼神怪異的望著周青峰:“沒想到堂堂夜遊司總旗,連一千錢都拿不出來,也是讓小女子開了眼界,你是真清廉還是假裝窮?”


    周青峰麵無表情的說:“本總旗剛上任,確實沒有錢,不過你放心,若確定是黑臉綁走了木子李,本總旗定當守約,不會賴你一個女人的錢。”


    孫氏婦人聞言,嬉笑說道:“周總旗,其實錢不錢的我根本不在乎,隻不過可不可以請您捎帶手幫小女子一個小忙?”


    周青峰眯了眯眼,頓生警惕:“本總旗勸你一句,錢財事小,禍從口出,說話之前動動腦子,有些話一旦出了口,可沒有收回的餘地了。”


    孫氏婦人笑著說:“小女子孤身一人,沒有什麽好怕的,隻是想尋得弟弟的蹤跡,聽聞周總旗願意查失蹤案,可否捎帶手的幫小女子查查弟弟的下落。”


    周青峰聞言,麵色稍微緩和一些:“你弟弟也是被人綁架的?”


    孫氏婦人被問及傷心處,神情流露出抑製不住的悲傷:“對,三年前被綁架的,小女子去報案,卻被認為是尋常失蹤,夜遊司內便拒絕受理。”


    “小女子隻想知道弟弟如今是死是活,過的可還好。”


    周青峰沉默了片刻,幽幽說:“看得出來,你們姐弟感情很好。”


    “嗯……我們姐弟相依為命,他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


    “恕我直言,被綁走三年,這般世道,人肯定是死了。”


    “不,沒有看到他的屍體,他就還活著。”


    “好吧,那姑且認為他還活著,你弟弟叫什麽。”周青峰沒有繼續戳破孫氏婦人的幻想,也許尋找弟弟的下落是支撐她在惡世裏繼續活下去的信念了。


    孫氏婦人猛然靠近,仰頭滿是淚眼:“總旗答應了?”


    周青峰麵無表情,低頭看著她,不露痕跡的後退半步,淡淡說:“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趕,我可以順帶著給你查查,但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孫氏聞言,喜極而泣,連連後退,欠身道謝:“謝謝總旗,謝謝總旗,我弟弟名字叫孫浩宇,小名狗尾巴,兩隻眼睛是重瞳,很容易辨認。”


    周青峰點點頭:“嗯,我記住了,若無其他要事,我先走了。”


    “還有一事。”孫氏連忙鼓足勇氣攔住周青峰去路:“總旗剛才說了,一隻羊是趕一群羊也是趕,那可否幫其他人查查被綁架的家屬。”


    “近年來城內被綁架的人很多,我們自己街坊鄰居組建了互助會,就是希望能夠憑借大家的力量找回被綁架的親人,可是至今都沒有任何消息。”


    周青峰聞言,心中一動:“孫氏,你是說類似木子李這種疑似失蹤實則被綁架的情況很多!?”


    孫氏點頭:“很多,非常的多,據我所知都有幾十例,隻不過都被當做是失蹤處理的,我不知道的肯定更多。”


    “你等等,容我想想!”周青峰手指在袖袍裏揉搓,大腦飛速的運轉。


    夜遊司案牘庫沒有懸案,而在民間卻有很多偽失蹤案。


    這必然是某個隱秘的組織在有預謀的綁人偽造失蹤,且至少存在了三年。


    路司府、風總旗、雲總旗三位夜遊司高層絕對知道。


    為何知道卻不管?為何失蹤案不查?


    人手有限,為了破案率好看?


    似乎合理,但理由並不充分。


    就算有懸案,也絲毫不會影響到路司府的權力和地位。


    其中必有其他緣由。


    此時周青峰腦海裏突然回想起阿狗曾經說過,每月路司府都會自掏腰包補貼屬下,這可是每月三十萬錢的巨額財富,這筆錢從哪來,一直都是個謎。


    周青峰無意剛來就招惹自己的現管上司,隻當是尋常的貪汙,畢竟以路司府的地位和權力,想要私下裏以權謀私,貪汙受賄,簡直太容易了。


    所以此事隻是暗記心中,準備找個機會匯報上去,看看上麵的意思。


    但是隨著孫氏婦人今天意外吐露的一番話,讓周青峰不由懷疑群體失蹤案可能與路司府有關,因為在夜遊司除了路司府,沒人能將此事按壓下去。


    大膽假設一下,若是這些偽綁架案背後的始作俑者是路司府。


    路司府隱居幕後,下麵的人對城內的人進行綁架,作為煉丹材料和煉器材料謀利,亦或者倒一手高價將人販賣出去。


    有人來報案,統統以失蹤案拒絕受理的正當理由回絕。


    那麽這一切就都能解釋的通了。


    “周總旗,您怎麽了?”孫氏在旁擔心的詢問。


    周青峰恍然回神,麵無表情的擺手:“沒事,你先回去,之後我會專門派人來找你記錄失蹤人員,你那個什麽互助會裏的人都可以來登記一下。”


    孫氏難以置信的捂著嘴,驚叫一聲:“我的天,真的啊,那太感謝周總旗了,我這就回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周青峰目送孫氏離去,獨處窄巷,忍不住又想起方才的懷疑,不由搖頭:“懷疑隻是懷疑,沒有證據啊。”


    “況且此案若真牽扯到路司府,恐怕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


    “算了,不管如何,先將證據落實,拔出蘿卜帶出泥,黑臉已經落在我手上,隻需好好審問,順藤摸瓜,很快一切都將水落石出。”


    周青峰捏緊拳頭,轉身釋放意馬,策馬迅速回夜遊司。


    “黑臉呢,是否招供!”周青峰挎刀衝入監獄,路上的力士雜役紛紛抱拳彎腰問好,周青峰都沒有心思回應,直至走到了刑房,詢問蕭鴻運情況。


    蕭鴻運整理著供詞,隨手將桌上托盤裏的兩根血淋淋的手指推到周青峰麵前,隨口說:“招了,就切了兩根手指,什麽都說了,是個軟骨頭。”


    周青峰望著被綁在十字架上的黑臉,淡淡說:“嗯,他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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