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負氣出走的葉凝兒經過歐陽林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解,終於暫時平息了心頭的怒氣,她被歐陽林拽著,黑著臉回到了茅屋裏。葉凝兒走到餐桌前,冷冷地盯了薛三源一眼,然後哼了一聲坐了下來,臉卻轉向另一側,顯然是餘氣未消。


    在場的人中,隻有秦然知道真相,但薛三源曾說過要秦然為他的身份保密,所以即便秦然知道薛三源並不是葉凝兒眼中的負心漢,也不能說出真相,為薛三源洗冤。


    餐桌上的氣氛尷尬,一個說話的都沒有,也沒人動筷子。歐陽林是個受不了安靜的主,他先開口道:“凝兒,快吃飯吧,你剛才隻顧著看……都沒吃幾口。”


    歐陽林的本意是說葉凝兒隻顧著看薛三源的帥臉,但一想到兩人剛剛鬧翻,便把那幾個字自動省略掉了。


    “切,我才不吃色魔做的飯!沒準他在裏麵下了春藥呢。”


    葉凝兒此話一出,薛三源的臉抽了兩下,英俊的麵容也覆上了一層冰霜。身為大夫,卻被別人汙蔑濫用藥物,即便是句玩笑話,他也無法接受。


    而歐陽林和秦然皆是皺起了眉頭,前者多是為自己的表妹說出這樣不雅不敬的話而感到慍怒,但是秦然卻是知道真相的。這不到一天時間,薛三源的為人他看得很清楚,即便是葉凝兒被蛇咬傷昏迷之後,薛三源也沒有任何非分之想,足見薛三源是位堂堂的君子。再加上薛三源教秦然心法,助他消除心魔,兩人已經亦師亦友,他絕不能忍受葉凝兒再繼續汙蔑薛三源。


    “喂,葉凝兒,我鄭重地告訴你,薛神醫絕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真的有要緊的事情才被迫離開了蘇州,他對玉姑娘也沒有絲毫背叛,否則,以他的條件,現在早就娶了十七八房姨太,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了,又豈會隱居在這深山老林裏,與藥罐子孤獨為伴?”


    聽了秦然的解釋,葉凝兒也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但她是個嬌慣的大小姐,肯定不會輕易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那怎麽了?他在外麵惹得桃花債太多,追債的女子不計其數,所以他才躲到山裏,以免被他玩弄過的女子大卸八塊。”


    葉凝兒恨得咬牙切齒,她初識薛三源時,也是被後者俊朗的外表和優雅的談吐所迷倒,後來見到薛三源的醫術和廚藝又都十分了得之後,便更加無法自拔。然而剛剛聽了薛三源自己對舊事的陳述,葉凝兒頓時覺得心中的白馬王子形象破滅,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油然而生,心裏想著自己也跟那些女子一樣,被薛三源玩弄了。


    “淨是歪理!”秦然雖然能夠肯定薛三源不是為了躲桃花債,但他還沒來得及問真正原因,所以他便問道:“薛神醫,你隱居在此的原因,能不能告訴我們?”


    薛三源苦笑一聲:“我隻能說,我確實是為了躲一幫人,但絕不是葉姑娘所說的被我‘玩弄過的女人’。”


    秦然猜測薛三源躲的人應該是淩煙海閣派出來抓他回去的弟子,所以他才不能明說。


    “還死不承認!”葉凝兒覺得自己的氣勢又回來了,便乘勝追擊道,“那江湖上對你的傳聞,你怎麽解釋?可別說有人在故意抹黑你。”


    三人在遇到薛三源之前,便是從歐陽林聽說的江湖傳言中判斷出薛三源的形象是個好色的老頭,如今葉凝兒再次搬出來,正好與她心中薛三源現在的形象相契合。江湖傳言雖然不靠譜,但大多並非空穴來風,都是有跡可循的,既然薛三源被江湖人士傳得如此不堪,自然是有人在背後暗中使壞。當然,在葉凝兒眼裏,這傳言反而真實了許多。


    “沒有證據,我不想妄加猜測,以免汙人清白。”


    薛三源沒有說是誰在江湖上放話汙蔑他,但秦然看來隻有兩個可能,一是淩煙海閣為了將薛三源逼得走投無路,才編造傳言,這第二嘛,可能是江玉娘對薛三源懷恨在心,為了破壞薛三源的形象,才在江湖上傳播那些謊言。(.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你的意思是,我沒有證據,汙蔑你的清白嘍?那好啊,我現在就到外麵說,你薛三源就住在這裏,咱看看有沒有人會找上門來!”


    葉凝兒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歐陽林趕緊拉住了她,低聲說道:“你瘋了?忘了咱們是怎麽從獵人穀出來的嗎?你去外麵一說,找薛神醫的沒來,找咱們的倒是先來了!”


    葉凝兒忽然想到他們三個還是“逃犯”的身份,絕不能對外聲張,暴露自己的行蹤,她隻好憤憤地甩開歐陽林的手,叉著腰一臉不爽地站在門口。


    “算了,既然葉姑娘認定了薛某就是那樣的人,那麽我也無話可說。我在山後還有一所大一點的宅子,既然葉姑娘不想見到我,三位可以住去那邊,等秦公子的病情好轉,方可自行離去。”


    “哼,那你最好不要到山後去,否則我一定打得你滿地找牙!”葉凝兒惡狠狠地撂下一句話,便朝門外走去,她剛一踏出門檻,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停下了腳步,轉身回來,端起餐桌中央的那一大碗魚湯,“這條魚是我釣的,不能給你吃!”


    葉凝兒朝薛三源吐了下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端起魚湯走了出去。剩下的三位男士麵麵相覷,甚是無語。


    沒了葉凝兒這個刺頭,三位男士也終於能坐下來平心靜氣地吃飯聊天了。歐陽林雖然不確定薛三源到底是不是個花心蘿卜,但天底下風流多情的男子多了去了,也不差薛三源這一個,更何況人家有那資本,隻要薛三源能把秦然癲狂的病症治好,他不會像葉凝兒那樣,去在意別人的私生活問題,這也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區別所在――女人感性,男人理性。


    “薛神醫,秦然的情況怎麽樣了?用你教的心法能治好嗎?”歐陽林關切地問道。


    “病沒有治好之前,我是不會輕易下定論的,現在隻能說有效,至於最後能不能治好,那就要看秦公子的內心有多堅強了。”


    薛三源意味深長地看了秦然一眼,後者麵無表情地低著頭。似乎是覺得剛才的話沒有帶給秦然信心,薛三源又補充了一句。


    “其實,在十三年前,我曾經接診過一個跟你的病情很相似的病人。”


    秦然和歐陽林一聽,立刻來了精神,後者連忙問道:“那你把他治好了嗎?”


    “我……說實話,我不知道他後來好沒好,因為我當時並沒有把這套心法傳給他,隻是查看了一下他的病情。那人戾氣太重,精神也極不穩定,我怕把心法傳給他之後,會適得其反,最後危害江湖。”


    危害江湖?有這麽嚴重?秦然越發地對薛三源傳授給他的這套心法感到好奇,若是真有這麽厲害,那自己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薛神醫,你能不能告訴我那人的具體病情?他也有心魔嗎?”秦然謹慎地問道。


    “我不知道他的心魔是什麽,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說,隻是來的時候渾身是血,但他身上又沒有傷口,所以我判斷他衣服上的血是……別人的。”


    薛三源終於說到了點子上,如果那人身上沾滿了別人的血,那麽可能是剛剛殺了人,對於這種危險人物,薛三源的確不能把心法輕易傳給他。


    “當時,他的神情恍惚,目光呆滯,大部分時間都在走神,我一跟他說話,他就像被嚇到了一樣彈開。我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他說……”薛三源猶豫了一下,才緩緩說道,“他說他殺了很多人,但他是怎麽動的手卻完全不記得了,隻是後來數了數屍體,才知道自己剛剛刺死了十七條人命。”


    十三年前……十七條人命……


    秦然腦袋“轟”的一聲,心底的仇恨如火山般爆發,眼睛瞬間被染成赤紅,他猙獰著麵孔撲到薛三源麵前,揪起後者的衣領,怒吼道:“他是誰?他在哪裏?快說!”


    歐陽林大驚失色,他剛要將秦然拽開,卻看到薛三源用手指點在秦然的額頭,後者立刻表情一僵,頭一歪,整個身體朝地麵摔去。


    薛三源架住秦然的身體,同時焦急地對歐陽林說:“快幫我把他架到床上去!”


    歐陽林點頭應了一聲,兩人一前一後將秦然抬到床上,平躺下來。薛三源再次把手握成劍指模樣,點在秦然額頭,同時閉上眼睛默念口訣,歐陽林看著薛三源奇特的治療方式,在擔心秦然情況的同時,也對薛三源的高超醫術感到深信不疑。


    片刻之後,秦然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此時他眼裏的赤紅已經褪去,整個人都十分虛弱,但好歹意識恢複了正常。


    “我剛才……是怎麽了?”秦然聲音微弱地問道。


    “你差點跟薛神醫拚命,難道你又不記得了?”歐陽林心中歎息,看來這位結拜義弟又犯病了。


    秦然搖搖頭,歉意地看了看薛三源,後者淡淡一笑,並沒有在意,隻是輕聲問道:“你剛剛為什麽那麽激動?是我說錯什麽了嗎?”


    秦然眼裏又生出一股憤恨,歐陽林連忙叫他冷靜下來,同時把薛三源拉到一邊,低聲耳語。


    “秦然五歲的時候,家裏十七口都被人殺死在家中,他因為躲起來才幸免於難,而這樁滅門慘案正是發生在十三年前。”


    薛三源聽後驚訝萬分,這麽說來,當年找他看病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秦然的滅門仇人!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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