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師行會的庫房當中,餘缺看著手中紙麵發黃的冊子,麵上思忖許久。


    這一門《七屍回光返照燈儀》,乃是科儀的一種。


    但它並不是用來煉度亡魂,也不是煉製諸如替身發傀的一類外用科儀,而是一門祭祀家神所用的。


    使用此種科儀,能夠增進仙家和仙家間的熟度,一定程度上還能提升家神的品質。


    以餘缺現在和家神的小成熟度,他若是使用了這一方科儀,其與家神之間便能進展到下一熟度——大成。


    若是多次使用,根據冊子當中的說法,這一門科儀甚至有可能將仙家和家神間的熟度,一口氣的拔擢到第三層——圓滿的程度。


    而在家神和仙家的熟度得以提升時,餘缺本身的魂魄便可從中獲得大量的增益,這也就是他凝聚陰神的契機!


    餘缺在心間仔細的推敲著,越發的蠢蠢欲動。


    不過他並沒有立刻就做下決定,而是捏著冊子,走流程,從庫房中借出此物後,便一路朝著行會的後院走去。


    他在後院中轉悠了一圈,沒怎麽費力,便找到了正躺在一個角落處眯眼休憩的黃歸山。


    見著黃歸山正在歇息,餘缺也不好意思的打攪,他便也盤膝坐在了此人的身旁,翻看著手中的科儀冊子,細細的揣摩。


    他現在還未在行會當中拜師,雖然身份是行會的學徒,但是身上並無活計,有的是時間在此地等待那黃歸山醒來。


    結果令餘缺沒有想到的是,足足兩個時辰後,太陽都要落山了,行會中的人已經開始退去,那黃歸山方才準時的醒來。


    對方伸了個大懶腰,打著哈欠,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口中含糊道:“放工放工,飲茶咯先!”


    一直等到邁出了步子,此人方才一臉訝然的,發現了坐在旁邊等著的餘缺:


    “你這小子,何時找過來的,怎的也不叫我。”


    餘缺看著此人後知後覺的表情,他的心間頗是無奈。


    他就不信了,自己在旁邊待了這麽久,對方又是一個老煉度師了,怎會連這點動靜都發現不了?


    不過此人既然假寐,餘缺也就隨著對方去了,配合的在此地等候,畢竟是他有求於對方。


    餘缺立刻起身,恭敬的朝著此人見禮:“拜見黃前輩,適才見前輩休息,晚輩不敢打擾。”


    “你這小子,這般拘泥作甚!”黃歸山口中說教著,但是他的眼裏分明帶著幾絲滿意的笑意,並直接問:


    “你來找我,必定是有事情的。黃某雖然不是你的師傅,但也是你的引路人,半個老師,直說無妨!”


    此人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餘缺乃是對方考核收入煉度行會的,此等關係放在古時候的某段時間,還被稱呼為“座師”,天然就是對方的門徒。


    如今雖然時代不同以往,但相互間還是存在幾分香火情的。


    這點也是餘缺直接就來找此人詢問,並且甘願等待對方的原因。


    見黃歸山問話,餘缺也就不藏著掖著,直接說出了自己這幾日以來的鑽研所得:


    “弟子的資質實是不甚優良,但又希望在小考之前就踏入煉度之道,還請黃師幫忙指點一二,此計可行否!”


    他將手中科儀冊子,恭敬的奉上。


    黃歸山一把接過,翻看幾頁後,對方摩挲著自己稀疏的胡須,並沒有立刻就回答,而是歎聲問:


    “當真這麽著急?以你的年紀和資質,就算等上一年兩年,都是不妨事的。”


    餘缺並非沒有想過幹脆放棄了開年的小舉,等到後年時再去考取,到時候肯定是更有把握。並且他現在已經是煉度師行會之人,小有地位,日子應該不難熬。


    但是每每出現這個想法,他的心間就會湧現出不甘心,著實不願遲入仙道,錯失良機。


    於是麵對黃歸山的詢問,餘缺沒有猶豫,堅定的咬牙道:


    “當真!一兩年太久,晚輩隻爭來年。”


    這番話進入黃歸山的耳中,也不知是餘缺說的過於斬釘截鐵了,還是勾起了此人的什麽回憶,抑或是兩者都有,黃歸山的目光一時略微複雜。


    隻聽此人口中自語般道:“確實,一步慢,步步慢。當今仙道早就不是上古之時了,你不爭,我不爭,都沒好果子吃。”


    當即的,黃歸山指著《七屍回光返照燈儀》,出聲道:


    “言歸正傳,倒也算你有幾分眼光,沒有想著靠丹藥、符咒、房中術等物去滋養陰神,而是瞄上了科儀。”


    對方提問:“你可知當日傳授於你觀想法時,你我所祭拜的青符之背麵,所篆刻的又是哪一句話?”


    “弟子不知,還望黃師解惑。”餘缺豎起耳朵,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黃歸山負著手,解釋:


    “青符正麵所刻,為清約中的‘師不受錢’,反麵所刻,則為清約中的‘神不飲食’。


    師不受錢,古語意思是我輩仙家、煉度師,非是巫覡之流,辦事不吃拿卡要、不收錢糧。而在靈枯法末,僅能汲取香火氣運的當下,則是指仙家萬不可受用紙錢,不得去取其中的香火為食。”


    此人麵上冷笑:“畢竟所謂的香火氣運,實則為‘香火怨氣’,我輩若是直接受之,則必有災殃,他日必成邪祟,必定癲狂入邪,為禍四方!”


    這一說法,餘缺此前隱隱有所聽聞過,但是還沒有聽過這般直白赤裸的解釋,黃歸山的話頓時讓他耳目一新。


    於是他站在此人麵前,模樣愈發的恭敬。


    “你切記,紙錢乃是燒給死人用的,隻有家神,才能吞食香火。我輩修煉,須得從家神身上分潤,間接才能得之。”


    黃歸山繼續講解:


    “而這點也就涉及到了第二句,‘神不飲食’之語。”


    對方道:“此話放在古時,同樣也有古時的意思,指的乃是天神地祇,並非是巫鬼邪魔,其不收錢糧、不飲血食,無須靠剝削生民來維係己身,但凡如此之屬,皆是鬼魅淫祀,不堪祭拜。”


    忽地,黃歸山口中停頓,眯眼看向餘缺,目光發亮的看著餘缺,問:


    “至於它的當下解釋,你可是能猜出幾分?”


    餘缺微愣,他沒有想到自己今日前來找此人請教,還會被考較幾番。不過他也沒有推脫,當即就在腦中琢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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