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缺叔母大晚上的在樓道中漿洗衣服,有意的想要碰見那些街坊鄰居,讓他們瞅一瞅、看一看。


    但是夜色深重,大家即便還沒有睡覺,也都是窩在房間裏麵沒出來。


    這讓叔母那勃勃的興致得不到發作,她隻得端著衣盆,走了一圈後又回來了。


    當她在家門口進進出出,瞧模樣還想要再端著盆子去洗一趟,甚至還想直接去隔壁幾家敲門找伴時。


    叔父實在是看不下去,一把將她給拽了回來:


    “看你這德行,缺兒這麽晚才回來,你還不快煮點熱湯,讓他驅驅寒,醒醒酒。”


    叔母一臉幽怨的表情看著叔父,但也是立刻就放下手中的衣盆,要往廚房中走去。


    還是餘缺及時叫住了她,並將酒樓老板白送的食盒拿出,說不用勞煩了,大家一起吃吃就是。


    食盒不簡單,已經過去了大半時辰,但內裏依舊熱氣騰騰。


    菜肴們也隻是看起來簡單,表麵清淡,沒有大葷大肉,但是樣樣都清香撲鼻,絕非家裏能簡單做出來的,一下子就將隔壁房中的小堂妹也給勾了出來。


    這時倒也沒有人再去怪小堂妹伏緣不睡覺,而是大家夥都擠在不大的餐桌上,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


    等吃完宵夜,餘缺洗漱完畢後,回了房間。


    他在自己的房中,仍是能夠聽見叔父叔母那壓低卻又興奮無比的嘀咕聲。


    似乎餘缺加入了煉度師行會,這倆人比餘缺自己還要高興。


    一夜無話。


    因為白日在煉度師行會中消耗了大量精氣的緣故,餘缺並沒有連夜的就參悟那觀想法,而是一覺睡過了中午,並且事先交代過家裏人,讓所有人都不用叫他。


    而他在安生歇息的時候,他加入了煉度師行會的消息,飛一般的就傳遍了整個伏家族地。


    其所帶回來的煉度師袍子、衣帶、鞋襪等物,明晃晃的就掛在家門口前的欄杆上,被風吹的搖來擺去。


    簡單一袍子,卻引得了一個又一個伏氏族人的注目,不少人還專門從其他的樓棟趕過來的,趕來瞅瞅看看。


    叔母這天,更是忙活的腳跟都沒落地似的,差點飯都沒來得及做。她這家走走、那家走走,一下子就變成了極受歡迎的人。


    好在叔父連夜交代過她,讓她千萬繃住了,她便隻是和街坊鄰居們哀聲歎氣,盡情盡興的數點著十多年來的辛酸。


    “你們說缺兒這孩子,他打小就沒了爹娘,真是苦了他了。要是他爹娘還在,現在不知道該有多開心。”


    “哎喲!甭說他爹娘了,大妹子你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咯,好日子就在後頭,等著享清福吧。”


    “唉,誰指望享什麽清福,這都是他自己的活法,他能照顧好自己就行。要是有點心,能幫忙拉扯拉扯兩個妹妹,我和老餘這輩子也就算活夠了。”


    除去叔母之外,伏運、伏緣兩姐妹,也是在伏氏宗族內,一下子就成了焦點人物。


    原先還害怕她倆,不敢和她倆玩在一起的小孩們,也都是七嘴八舌的圍著兩人,想方設法的打聽有關餘缺成了煉度師的消息。


    就連學堂中的蒙師,也是對倆人一下子和顏悅色,甚至還專程上門來,關照起伏運的讀書。


    一家幾口人,隻有餘缺的叔父,其因為需要上工的緣故,早起離開了伏氏宗族,方才避開了旁人。


    但當快要放工時,消息也從伏氏宗族一路傳到了夜香司,然後又傳到了餘缺叔父的耳朵裏麵。


    “老餘、老餘,不得了、不得了!”


    “你是有福之人啊!”


    昨天夜裏還興高采烈的叔父,隻得在同僚們麵前,佯裝出一副後知後覺,並且苦大仇深的模樣。


    一直等到他離開了夜香司,擠上了有鬼馬車,四周都是陌生人後,他回想起同僚們的祝賀、羨慕,甚至是嫉妒、懷疑的話。


    叔父抱著自己的褡褳,一時間咧著嘴,頗是合不攏嘴。


    等下了馬車後,那段往常被他罵了無數遍的步行路段,今日走起來也是輕快無比,足底生風,嗖嗖的就走回了伏氏宗族。


    “老餘回來了啊!”、“喲,餘大哥回來了。”


    叔父剛一走入族地,往常不甚認識,僅僅臉熟的人,紛紛都在和他打招呼。


    實在是陌生的,對方聽見了旁人對他的稱呼後,也都是不由的扭頭行注目禮。


    這讓在族中一直低調行事的叔父,身子裏就好似有一股熱氣冒出,讓他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充實無比。


    雖然也有人口中嘀咕:“瞧,這就是族裏走運的倒插門?”


    但聽見了“倒插門”這三個字,餘缺的叔父不再像從前那般,覺得這一詞匯極為刺耳。


    他現在的最大心思,全都是放在了走路上麵。


    走的太快,他怕顯得著急;走的太慢,他又怕被旁人覺得是在嘚瑟;而且身子還不能蔫頭耷腦的,得挺胸抬背,但是又不能太過僵直。


    於是乎,平常簡簡單單的一段族內小路,走的叔父是後背、腳下全都是汗。


    一直等回到了家中,他繃著臉,和一個個街坊鄰居打過招呼後,趕緊走入房門,才敢大鬆一口氣。


    其在房門後,小心翼翼的鬆開衣服領子,生怕被旁人瞧見了他此刻身上正騰騰冒出的熱氣兒。


    ………………


    與此同時。


    伏氏的族長等長輩,也是得知了餘缺的事情,並且遣人來看過,還又專門的派人去煉度師行會中打聽了一番。


    直到傍晚時分,行會中傳來了明確的消息,確實是有一名叫做“餘缺”的人,昨日才通過了煉度考核,已經被登記在冊。


    消息傳回,伏金等人的麵色,頓時變得怪異複雜,一個個的眼神閃爍不定。


    這幫老爺子們連晚飯都顧不上吃,紮堆就找上了伏金,口中議論紛紛:


    “多少年了啊,咱族裏終於是出了個煉度師。”


    “話說,這是頭一遭不?!”


    “那當然,蠍子拉粑粑,獨一份!”


    麵對餘缺加入了煉度師行會這一確切的消息,族長伏金的心情最是複雜。他聽著族老們羅裏吧嗦好一陣子後,方才得了片刻的安寧。


    其思忖了一會兒,口中輕歎:“看來孩兒沒看錯,此子果非常人。爹,不知麵對這一消息,你又是如何想法?”


    族長伏金的目光閃爍,他懷揣著別樣的心思,等到夜幕一降臨,便孤身走入了祠堂,進入地宮,將自家父親,也就是上一任老族長喚醒。


    但是出乎伏金的意料,麵對族中出現了如此精英子弟的消息,伏老族長沉默一陣子後,並沒有再提出要讓餘缺改姓,或是安撫善待的想法。


    這老家夥反而聲色晦暗,陰冷的譏笑道:


    “嘿,加入了煉度行會又如何,搞的還以為他真成了煉度師呢。我兒,此事且隨他去,我靈兒,才是整個宗族的未來!”


    “這……”


    饒是族長伏金在心間想過種父親可能有的態度,猜測其或是會羞惱成怒、或是會一聲不吭,但他也實在是沒有想過,自家父親還會這般的“自信”且執拗。


    頓時,一陣激烈的爭辯聲,在地宮中響起。


    麵對一尊“準煉度師”,還是年不滿十六的少年準煉度師,伏金難得的對棺材裏的父親,表示了極大的不讚同。


    “住口!逆子,你是想說我老眼昏花嗎?”


    “爹!靈兒是我兒,我不願他和這般人物結仇!”


    在兩人爭辯之時,夜幕徹底落下,夜色濃鬱,寒意深重。


    餘缺此刻躺在狹窄的房中,他也幽幽睜開了眼睛,頭腦清明,目中正有一株神樹浮現晃動。


    一夜休養,其是時候醒來,並觀想修行,嚐試凝聚陰神,去觸碰那真正的仙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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