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剛落過雪,就連宮中的禦花園也不複春日百花爭豔的盛景。


    十三爺與四爺緩步而來,目光所及之處皆為白色,唯有鬆柏長青。


    除鬆柏之外,唯一一抹豔色便是冬日盛開的梅花了。


    禦花園中種著的梅花不止一色,紅的是紅梅,黃的是臘梅,白的是綠蕚。


    十三爺愛梅,他的腳步不由自主走向離他最近的一株白梅,蕚綠花白,香氣濃鬱。


    因天冷雪還未化的緣故,梅花的枝幹上,花朵上都有雪隱隱覆蓋。


    見此美景十三爺不由得笑道:


    “所謂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就是如此了。”


    四爺麵上古井無波的站在十三爺身後,並未接話。


    十三爺與四爺感情極深,眼下四爺雖麵上不顯,但他也隱隱察覺到四哥興致不高。


    因此看四爺沉默十三爺也不以為意,隻回頭衝四爺笑了笑,又道:


    “不過若說寫梅花最好的還要數陸務觀。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通篇未見梅字,處處皆有梅韻,清真絕俗,忠貞不渝,再沒有更好的了。”


    十三爺此話一出,四爺仿佛想起了什麽,突然道:


    “我倒是聽過更好的。”


    聞言十三爺一臉的驚訝的看向四爺,情不自禁道:


    “四哥說來聽聽,這世上還能有人比放翁先生更會寫梅嗎?”


    四爺聞言也向前走了兩步,他伸手撥了一下梅樹上的花瓣。


    微微俯身,側臉如玉,長睫輕垂,整個人透出冰雪似的冷清。


    唯獨看向梅花的眼神帶著一抹十三爺從未見過的深情。


    仿佛眼前的花不是花,而是他摯愛之人的化身。


    胤祥何曾見過四哥這副模樣,一時竟呆住了,愣神間胤祥聽到四爺在念:


    “風雪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十三爺聽清四爺吟誦的詩詞後,不由得眼神一亮。


    好詞!不說別的,作這首詩的人,隻是在見識與心胸上便勝過陸遊許多了。


    十三爺當即讚道:


    “好詞!能寫出這首詞的人必是位誌向高遠的奇人。


    四哥,這是何人的大作?弟弟怎麽從未讀過?”


    四爺聽到十三爺的話忍不住輕笑,隨即低聲對胤祥道:


    “這是,我妻子所作。”


    聞言胤祥驚詫極了,即是驚訝如此格高韻遠的詞居然是一位女子所作。


    也是在詫異,四哥何時有妻子了?他怎麽從未聽說過?


    難不成四哥後院裏的哪一位?


    四爺在察覺到十三臉上的神情之後,不由得搖了搖頭:


    “別瞎想,自然不會是那些庸脂俗粉。”


    “那我這位四嫂到底是何許人也?弟弟見過沒有?”


    胤祥忍不住詢問。


    胤祥的話讓四爺的眼神變得空洞下來,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


    沉默良久,胤祥才聽到四爺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如今她身處何方,更不知你是否見過她。”


    胤禛不確定他的妻子是否有他一樣的奇遇,有重來一世的機會。


    他的經曆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有些事不能與外人道。


    甚至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懷疑,記憶是不是出了差錯。


    或是黃粱一夢,他所思所想,所記得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荒唐的夢而已。


    莊周夢蝶,不知自己是莊周還是蝴蝶。


    他也一樣,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偏偏這現實與虛幻既有重疊之處,亦有不同。


    他隻能小心的分辨著那些相似與相反的環境與認知。


    胤祥看四哥似是狀態不對,不敢再多問。


    但這也讓他心中止不住的好奇,這麽多年來,他也算一直陪在四哥身邊。


    可從來沒聽說,也沒見過四哥身邊出現過什麽奇女子。


    到底何時冒出這樣一個女子?竟已經能被四哥認可稱一句妻子,可他卻聞所未聞。


    總不能是夢中冒出來的吧,胤祥是滿心的疑問。


    ……


    與此同時,被十四拉著出宮的明玉卻是滿心的憤懣。


    她與胤禵簡直天生八字不合,好像每次遇見他總沒什麽好事。


    先不說兒時的那些恩怨,隻說這兩年就因為兩人走的近了點,光是德妃的白眼她都沒少受。


    德妃對胤禵那簡直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在她眼裏這全天下就沒有配得上她寶貝兒子的女人。


    對於胤禵的嫡福晉人選,德妃也是慎之又慎。


    鐵了心要為胤禵選一個出身高貴,背景強大,能給胤禵提供助力的福晉。


    而明玉顯然不在她兒媳的選項裏。


    畢竟她父母雙亡,唯一靠得住的外祖父也已去世多年。


    如今隻有個郡主的空頭封號,外加一個八福晉的姐姐而已。


    這樣的明玉,在德妃眼裏,將來是不能為胤禵提供什麽實際的幫助的。


    可胤禵卻偏偏對明玉熱切得很,所以她當然不待見明玉。


    但凡在宮中遇到,德妃總會陰陽她兩句,礙於身份,明玉還不能反擊。


    因此她隻能遷怒胤禵,覺得都是他惹來的禍。


    而胤禵這次還當著她攻略目標的麵胡說八道,毀她的名聲,明玉能對他有好臉色才怪。


    出了宮一些不能說的話也能說了,明玉當即狠狠捶了胤禵一拳,恨恨道:


    “讓你胡說八道!”


    胤禵明玉捶的不輕,他捂住被打的胳臂,有些急眼:


    “你一個女子,怎麽打人這麽痛?”


    明玉冷笑:


    “你一個男子,被打了一拳就大驚小怪,怎麽這麽弱?”


    胤禵疼得火氣有些上來,如今又聽到明玉損他,頓時忍不住道:


    “不可理喻,爺還懶得跟你玩了!”


    說罷他扭頭就要走,明玉是看胤禵不痛快就高興。


    因此立刻跟了上去,邊走還邊道:


    “我偏要跟你玩,哪怕你死了,被埋進墳裏,我也要把你挖出來跟你玩!”


    胤禵對明玉是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損也損不過,真要翻臉他還不舍得。


    眼下又聽到明玉這麽損他,一時氣的氣兒都有些喘不勻:


    “你一個女孩子能不能修點口德?照這麽下去誰還願意娶你?”


    明玉聞言不顧形象,直衝胤禵翻白眼:


    “你家住海邊嗎,管那麽寬!反正我又不嫁你,你操什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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