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琅嬅拚盡一切的呐喊,並未能讓冷心冷肺的皇上心中升起半點波瀾。


    高高在上的人間帝王,聽著富察琅嬅聲聲泣血的委屈,隻覺得諷刺:


    “因為朕娶了你,卻並未真心愛你,所以你委屈,你怨恨,你覺得不公,你就要害人!


    那你可曾想過,索綽倫氏,高氏以及王府後院所有的女子,她們在家時,亦是嬌生慣養的女兒。


    嫁入王府後,便要低你一頭,日日晨昏定省,她們難道不委屈嗎?


    你覺得世間規矩不公,要麽奮起反抗,要麽和光同塵。


    兩者都做不到,非要怨恨的話,那你倒是衝朕來,衝壓榨你的富察氏去,朕也會高看你三分。


    可你針對的,偏偏是跟你一樣的女子,你感受到的所有不公她們不也一樣嗎?


    若是委屈便可以害人,那伺候你的那些宮人,比你更有資格怨憎!


    這世間的規矩真的隻束縛了你嗎?難道就沒給你同等的權利嗎?


    你享受了世間規矩帶來的權利,便要盡它附加的責任。


    貪心不足,欲壑難填,所以犯下大錯,卻偏要給自己找個光明正大的借口。


    承認自己是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很困難是嗎?”


    至高無上的君王終究理解不了枕邊人的委屈與惶恐。


    富察琅嬅本就是在衝動之下,才說出那些藏在內心深處的心酸與無奈。


    縱使早就知道,枕邊人不會理解她的不得已,可聽到弘曆的反駁,富察琅嬅還是忍不住心痛。


    女人啊,永遠不要指望不在乎你的男人,理解你的處境,明白你的心酸,心疼你的遭遇。


    你掏心掏肺的嘶喊,你扒開自己血淋淋的傷口給他看,不愛你的人隻會覺得你在無痛呻吟,矯情做作。


    太後雖有心攪亂後宮,好從中獲利,卻未曾想到富察琅嬅做事如此不謹慎。


    害個人都要留一堆尾巴,蠢成這樣也是讓人沒話說。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一個有劣跡的皇後更好掌控。


    看著麵色陰沉的皇上,太後試探著開口求情道:


    “皇帝,富察氏畢竟是先帝賜婚給你的嫡福晉,不看僧麵看佛麵…”


    太後也算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先帝在皇上這那真是一點麵子都沒有。


    天家父子,本就沒什麽情分,更何況弘曆這樣自小散養的。


    因此,不等太後把話說完,弘曆就打斷道:


    “先帝當年不也正因烏拉那拉氏殘害皇嗣,所以才與她死生不複相見。


    由此可見,先帝眼中也容不得損傷皇嗣的人。”


    太後見皇上如此不留情麵,便知道富察氏是觸碰到皇上的底線了。


    看來今天說什麽都沒用了,索性不再開口。


    富察琅嬅聽到皇上把自己類比成烏拉那拉氏,隻覺得滿心的悲涼。


    她此生最怕成為烏拉那拉氏那樣的棄婦,沒想到最後結果還不如烏拉那拉氏。


    皇上冷眼掃視了周圍一眾人,凡他目光所及之處,眾人皆低眉順眼,不敢直視天顏。


    饒是如此,仍沒能讓他減輕一絲一毫心中的怒氣:


    “素練賜死,富察氏暫時囚禁潛邸,待查清一切後,再做處置!”


    說完,不等他人有所反應,皇上丟下一眾嬪妃大步離去。


    太後見此歎了口氣,暗暗罵了一句“不中用”,便讓眾人先散了。


    剛剛旁觀一切的嬪妃從壽康宮出來後,都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阿箬帶著鬆香回去,一路上總覺得哪裏不對。


    細細回想今天眾人的反應,卻又一時找不出違和在哪裏。


    待回到自己的地盤後,確認周圍都安全了,鬆香才露出一絲笑意,對阿箬道:


    “主子,福晉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阿箬卻沒有鬆香輕鬆的心態,她眉頭緊皺,詢問鬆香道:


    “你確定此事我們的人手一點都沒露出馬腳嗎?”


    鬆香對阿箬的態度有些不明所以,她思索再三都沒想到有什麽不妥:


    “陷害富察格格的是素練,引導富察格格查出證據的是烏拉那拉氏遺留的人手。


    明麵上看咱們幹幹淨淨,任誰來查,也尋不到咱們的責任啊。”


    聽起來萬無一失,可阿箬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她又問鬆香道:


    “那石隨安那裏呢?可有什麽不妥?”


    鬆香搖頭:“監視他的人傳話來說,他一切正常,並未跟什麽人有聯係。”


    鬆香不懂阿箬在煩躁些什麽,隻是看著阿箬眉宇間的不安,饒是她再有自信,也不由得在心中犯嘀咕,最後忍不住開口詢問:


    “主兒,你可是察覺到了什麽?”


    阿箬聞言頓時沉默了,要她怎麽說呢,她總覺得今日弘曆的態度不對,可她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事實證明阿箬的想法沒錯,接下來三天,弘曆再未召見阿箬。


    兩人自成婚後,除非特殊情況,弘曆從未有過連續三日不見阿箬的情況。


    他對阿箬有精神依賴,長時間不見阿箬,弘曆的精神會逐漸緊繃,情緒焦躁。


    眼下無緣無故不見人,阿箬猜測他定是知道了什麽。


    弘曆單方麵與阿箬的冷戰來的悄無聲息,走的也不動聲色。


    三天後,喜笑顏開的王欽帶著皇上的口諭,請阿箬前往養心殿。


    阿箬心道終於來了,她衝梅香使了個眼色,然後孤身一人去了養心殿。


    養心殿裏,弘曆就坐在曾經雍正經常坐的那把椅子上,麵色平靜的把玩著手中的一個小玩意。


    阿箬離得遠,第一時間並未看清弘曆手中東西。


    隻是看著弘曆身上的服飾,端坐的姿態,阿箬一時竟有些恍惚。


    朦朧中,她仿佛又看到了曾經那個熟悉的人。


    暗自壓下心中多餘的情緒,阿箬緩步向弘曆走去。


    “我新得了幅畫,你來看看。”


    看到漸漸走近的阿箬,弘曆率先開口,語氣一如既往,絲毫沒有什麽不對。


    阿箬習慣性彎起唇角,正要說些什麽,卻突然看到弘曆手中把玩著的東西。


    她心中“咯噔”一聲,嘴角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


    阿箬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弘曆手中把玩的東西,竟是雍正曾經從不離手的佛珠!


    這東西不是隨先帝遺體下葬了嗎?為什麽突然又出現在弘曆手中?


    阿箬一邊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邊思索著,弘曆如今該查到哪了。


    而弘曆眼睜睜看著阿箬瞬間蒼白的臉色,尤嫌不夠,又輕聲道:


    “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你過來看看這幅宮廷畫師剛送來的新作《柳蟬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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