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西方佛祖的慈悲,拯救了我的母親,天地間從而誕生了一對重明鳥,母親也隨著仙逝,為了感激佛祖,我與孿生弟弟分別守候神界以及月華穀,二十七萬年,我一刻也未離開過月華穀,唯一一次離開也是封印之前。


    不知是因為練習的術法,還是吸收了太多神樹的靈力,我的心仿若沒有一絲知覺,七情六欲對於我來說,隻是一種人類的感知,我也並未有多大的波瀾,直到一個小女孩的誕生,徹底顛覆了我的認知。


    她從小就是個調皮可愛的丫頭,一雙靈動的眸子像是黑夜中最明亮的星光,一顰一笑都透著古靈精怪,我作為月華穀的大祭司便一直教授她七彩之光,每當我看著她滿頭大汗的揮動細瘦的胳膊,努力練習法術,我總是會暗暗出神,這麽一個瘦弱單薄的肩膀真能擔負六界的職責嗎?有那麽一刻,我是疼惜這個小女孩,同時也會覺得我們走的是同一條路,那就是身不由己。


    她總是喜歡粘著我,撐著小巧的下巴眯著眼聽我吹奏玉笛,然後便會問我很多奇怪的問題,笛子是如何做的?樂曲又是誰製作的?漸漸的她對穀外的世界產生濃厚的興趣,滿目流光,卻也隻能無奈的歎息,那時我看到了她眼中有超乎年紀的光芒,透著一絲蒼涼,我不明白小小年紀的她為何會有這樣的眼神,直到她五百歲時,我才漸漸明白這個女孩。


    她因為倔強辱罵曆代天女,而受了神鞭之罰,當我抱著她滿是傷痕的瘦小身子。她滿臉倔強而嘲諷的說:“曆代天女除了職責就是職責,沒有一絲自己的想法,就像神樹的玩偶,完全沒有自身價值,我有獨立的思維。我不要像其她天女一樣,幹巴巴的死掉。”


    那一刻我眼中隻有她銳利黑亮的眸子,像個能攝人魂魄的無底洞,一道絢麗的光芒穿刺而來,狠狠撞擊著我不曾動蕩的心,這一刻我也知道這個女孩是特別的。她的倔強跟獨特必定會有一個不同尋常的際遇。


    而很久後的一晚,我做了一個夢,夢中她一襲綠紗,蔥翠的綠色像是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讓人覺得舒爽。但她一臉血淚,悲痛欲絕,隨即便是一襲浴血的紅妝,痛哭決絕,醒來後我整個脊背早已沁濕,不安的心緒久久不能平複,我連衣袍都來不及穿戴,便急急忙忙趕往環心湖。我用畢生法術掐指禦算,腦海又重複了夢中的情景,竟然推算出她一萬年後有個生死之劫。而且還是情劫。


    我一直對穀內的人隱瞞了我預言的仙術,隻因為我覺得終日待在月華穀,道出來也沒有多大用處,殊不知竟然推算這樣駭人的消息,但我仍舊隱瞞了,我知道此消息一出。她便會被徹底禁足,甚至會被封印。我不希望抹殺她的純正跟那一抹對未來的憧憬。


    我時常對她吹奏仙劍情緣,告訴她不要與人相戀。但也隻是徒勞,她仍舊遇上了逃不過的劫數,有時我在想如果我當年堅定一些,不讓她參加蟠桃盛宴,後麵發生的悲劇是不是就不會出現,可麵對她靈動而期待的眼神,我築起的堅定一敗塗地,漸漸的我發現她對我有著致命的吸引,作為她的師父,本不能與她產生感情,可我像是受了魔咒,一刻也移不開我的眼,也許在她小時候一聲一聲師父的時候,就已經將她放在心裏,也許是她堅定的說要主宰自己的命運時,我便被她的獨特而吸引,潛移默化中她已經進入我冰冷的心,毫無征兆又理所當然。


    當我聽到天帝將她許配給夜瞳之時,我正在望銷殿親手編織劍穗,翠綠而剔透的顏色必定很適合她,那時我心裏縈繞著淡淡的喜悅,想著她滿目笑容,我也第一次知道原來我是會笑的,可前來稟告的靈,告訴我她要嫁人了,那一刻我明顯覺得身形晃了一下,心口有一絲莫名的東西在破碎,無聲無息,卻又致命的疼,我一路奔向絳雲殿時,仿佛過了千年,我知道我看起來一定很糟糕,但我無法克製冷靜下來。


    辰軒攔下了我,告訴我這場婚禮是一場陰謀,天帝希望一起合力斬殺夜瞳,我驚了片刻,卻也很快平靜下來,嫉妒嗎?慶幸嗎?還好我沒有迷失自己,辰軒用都天陣將我困住,那時我生平第一次嚐到了恐慌跟害怕。


    十月初八,這一天相信所有人都不會忘卻,我亦如此,我在都天陣拚盡全力想要衝破陣法,身上的白袍已經染上了我的鮮血,墨發上也染上了恐慌的鮮血,一滴滴冰冷而陌生的液體從我眼中滑落,我震驚無比,我放進幹裂的唇內,是鹹的也是苦的,原來我是會落淚的,滋味竟是這般難受。


    當月華穀劇烈震動之時,一股不可壓製的力量充斥我的全身,我嘶吼的撞擊陣法,心越來越涼,我害怕她受到傷害,我害怕這些殘酷的現實抹殺她明亮的雙眼,我害怕她會哭泣,我害怕她無助,原來愛竟是這般的無奈。


    千年了,我每日都會去環心湖,望著她沉睡的姿容,仿佛她從未離去,可我一刻也未停止過思戀她,我一直告訴她執著如淚,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飛散,皆是虛妄,我們要學會放棄,千年的沉浸,我以為我會慢慢淡化,卻不料早已深入骨髓,最執著的其實就是我自己。


    她回歸,我也將心緊緊隱藏,因為她愛的隻有那個瘋狂而癡情的男子,初次見他,他跪在月華穀外,麵目絕美,宛如天人,卻卑微的乞求著見她一麵,那一刻我也終於明白他們二人之間隻怕沒有任何人能夠插足。


    我對她的愛隻能深埋心中,我不想她永遠活在痛苦中,我希望她暗沉的雙眸能重燃光芒,我將自己的心髒給了辰軒,隻是想著有一天辰軒能回報我,沒有心髒的那些日夜,我受盡冰冷之苦,望銷殿總是飄散著我細碎的呻嚀,全身如同被冰封住,但隻要想到她回來了,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我便覺得有了心跳聲,原來即使沒有心,那份愛依舊在,一刻也未褪去。


    二十七萬年了,為了神界,為了月華穀,我覺得夠了,我想為自己做一些事,哪怕萬劫不複,我也想為自己活一次。


    而她就是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我告訴她置之死地而後生,其實也是在暗示她隻有一死才能解救夜瞳,一步步都在按著我設想的行駛,可萬萬沒想到我的心髒出賣了我,辰軒的一刀見血,並沒有我想象的不堪,師徒之戀本就是禁忌,我早已心如止水,並非我不愛,而是這份沉甸的愛早與我合二為一,我以為我這一生都不會愛上任何人,不會觸碰這微妙的情愛,可我的心還是跳動了,完全不受我控製,我曾經掙紮過,卻也放縱過,愛本就沒有身份的芥蒂,也沒有時間的阻攔,不管多久,我的心終究是因她而跳動。


    封印的那一天,我從一塵不染的木箱底層,拿出了那件沾染她淚水的袍子,她總說師父如蓮一般清遠,一襲白衣更是無瑕。那時我內心笑了,其實我知道一切不過是我的假象,我注定是她的師父,不能對她坦然一切,那便遠遠的看著她,不給她一絲心靈上的負擔,我不苛求回報,隻要她開開心心,我便足矣。


    我沉入環心湖時,耳邊都是她銀鈴般的笑聲,不停的喚著師父、師父,我要嫁給師父。我知道我嘴角一定含著幸福的笑容,這樣就很好了,她幸福我便幸福,隻求未來的一天能偶然想起白衣勝雪的師父,足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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