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世代受愛國主義教育,並看重這種思想教育的傳承。


    他的父母是青梅竹馬,但卻沒有愛情(李寧嫣愛著另一個英年早逝的竹馬齊宇),這也就是為什麽,他找伴侶從未按照愛人的標準去找,因為他的父母並不相愛。


    他所有的弊病,是男性的通病,覺得什麽事都能插手,什麽事都跟他有關,攬盡天下責任重擔。


    “夫妻之間可以沒有愛,但一定要有信任。”


    董齊川和李寧嫣之間就沒有悸動,他們之間更像是一種互相信任的友情,所以即便董齊川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董向祺的生母,對方的枕邊風一陣又一陣,卻絲毫不會動搖正妻的地位,董齊川也從未在董向阜麵前表現出任何偏愛妾室,無視正妻的行為,他永遠尊重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也信任他。但同時對方讓其他妾室的孩子一個接一個消失,或是不能生育,董齊川卻因自己的私心無法決斷。


    明珠和董向阜談起過他父母,鎮國公董齊川和郡主李寧嫣,兩人青梅竹馬,成親之後相敬如賓多年,直到董齊川遇到董向祺的生母。


    他們母子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那女子攪弄的董家不得安生,甚至暗害郡主滑胎,最終被董齊川以家法處決,目睹了母親的死,董向祺也對父親生出嫌隙。


    最終,當她害的李寧嫣落胎的時候,不僅是出於對李寧嫣的彌補,還有她郡主的身份,董齊川才下定決心將愛妾處決,以正家規,也因此董向祺恨毒了董家,走上了不肖子孫的不歸路。


    母親因為落胎導致身體日漸虛弱,不久辭於人世,她的聲聲訓誡,是董向阜處事的鳴鍾,時刻警醒他,若一意孤行把那樣的女人留在身邊,給家族帶來的悲劇。


    所以董向阜絕對不會讓類似於這種類型的女人進他的後宅(吸血的寄生植物),美麗狡猾,善於挑逗,如同罌粟讓人欲罷不能,她一開始或許不會表現的那麽殘忍,等到你情根深種的時候再露出她的獠牙,你卻心甘情願被她咬傷(咬完再故作乖巧地替你舔舐傷口)。


    他對於自己後院的女人,也都是經過審視的,比起自己喜歡的,他會選擇一些心思單純、心地純良的人,作為一個年紀輕輕就久經沙場的人,他看得清人性,他也不希望留一個惹禍精在家裏,這點是他最大的善良,就像養了一群小雞崽的人,就算覺得小狐狸有趣也不會把她留在身邊。


    他跟齊銘有相似之處,他們都會把小鳥依人的那種女人留在身邊,但齊銘並不在乎齊家主母這個身份,是否能被她擔任,而對於董向阜,無論是他本人,還是董家,都不會讓一個身份平平、沒有主心骨的人擔任主母,這是這個位置上的人應該具備她該有的資質。


    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愛明珠,隻是現在的明珠,在他眼裏是一個很合適的賢內助,豁達、賢明、張弛有度,對待下人寬和,從不因為出身看輕他人,還有一點自己的小個性。


    董向阜看她就像是身邊有個挑剔的器皿,突然有一個極其合適、自己還挺中意的內膽,所以格外執著,但也是隻爭取不強求。


    董向阜每夏會回京述職,在京城待到立秋回北境。


    男人臉上的從容此刻才略微瓦解,他沉默半晌,才艱難開口。


    “夫妻之間,一定要彼此心悅,縱然有情義也不可嗎?”


    “……”


    明珠陷入沉默。


    過去,她能自信回複,可是現在……


    董向阜見她沉默地站在原地,“殿下?”


    話噎在喉間,腦海中浮現那人的臉,想起得知令嬪懷孕的那個正午,烈日當空,卻讓她的心跌入冰窟。


    “董向阜,你父母他們感情好嗎?”


    “依臣之見,稱得上好。”


    當年,董家的少將軍董齊川和郡主李寧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齊銘逝世後,董老將軍因舊疾常年臥病,年紀尚輕的董齊川掛帥出征,郡主以一己之力支撐起整個董家,他們之間的情誼並非尋常夫妻可比。


    可即便如此,這樣的感情,還是會有鬆懈的時候,還是會被趁虛而入。在北境,董齊川和胡瑤生下了董向祺。


    所謂的好,究竟好在哪裏。


    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人值得信任了嗎……


    “說句可能冒犯的話,郡主當年對董向祺的生母是……什麽態度?”


    “母親當年,對她們母子仁至義盡。”


    提起那對母子,董向阜的語氣夾雜著不悅。


    “母親當年雖因她落胎,卻還願意出麵說情,求陛下不要過分責罰。”


    “是因為鎮國公嗎?”


    “是,母親說,那個女人是父親所愛,她年少時就已痛失摯愛,母親與父親自幼便相識,相交多年,不忍他也淪落至此。”


    “……什麽?”


    他剛才爆了什麽驚天大瓜?!


    “你若是擔心妾室,臣願起誓,蓉兒她們心思單純,都是良善之人,不會像那類女人般狡猾,毒如蛇蠍。”


    母親落胎後身體日漸虛弱,不久與世長辭,她的聲聲訓誡,是董向阜處事的鳴鍾,時刻警醒他,若一意孤行,隻會給家族帶來悲劇。


    絕不能將那種口蜜腹劍的女子留在後宅,即便難抵其誘惑,也該保留一絲清醒,告誡自己,如此縱容的下場。


    他並非濫情之人,也不是那些不懂得識人辨人,照單全收的冤種。


    那些妾室,起初皆是因為同情,她們都是無依無靠之人,在這世道難以保全自身,他留下她們,不過也是想護她們安寧。


    “等等等等!”


    明珠攔住他的深思。


    “你剛才說,誰年少痛失摯愛??”


    “家母。”董向阜麵不改色道。


    “???”


    她本以為董向阜是思想落後,沒想到人家家裏這麽前衛,夫妻之間壓根不在乎這些,各過各的是嗎?!


    “呃,敢問郡主當年喜歡誰啊?”


    “當年為救我母親早亡的,齊老侯爺的長子——齊宇。”董向阜坦然道。


    ……


    齊家和董家,愛恨糾葛算是一團亂麻了。


    “齊宇曾與家父家母交好,家母與齊宇當年兩心相悅,隻是天不遂人願,齊宇為救家母而早亡,家母意欲終身不嫁,可後來先帝賜婚,家父也不願青梅竹馬無所依靠,於是二人結為連理,相敬如賓。


    “隻是齊家因此對家父頗有微詞。”


    明珠恍然,那當初齊二給董齊川下毒,也許是新仇舊恨一起,讓他這個原本就小肚雞腸之人,私通外敵迫害同胞。


    “那你…沒有對你父母感到失望嗎?”明珠問道。


    父母是孩子對於愛情、對於婚姻的初始模板,這就是為什麽,董向阜找伴侶從未按照愛人的標準去找,因為他的父母並不相愛。


    董向阜詫異地搖頭,說道,“從未。”


    “他們二人各司其職,家父承襲齊老侯爺意誌,駐守北境,是臣敬重愛戴之人,家母聰慧豁達,寬嚴相繼,董家內外井然有序,乃是臣最信賴愛重之人。


    “他們是好友,是知己,相處融洽,彼此關心,父親雖非心悅母親,卻絕不會辜負她,所以當初那個女人害母親滑胎,父親也決意以家規處置,並未偏私。”


    聽董向阜說得義正辭嚴,明珠垂眸。


    並未偏私……


    是因為郡主被害滑胎,還是被發現那女子是鬼方細作,倒也未可知。


    終究,郡主在那次滑胎後落下病根,不久便與世長辭,董齊川真能因為所謂的犧牲愛人,獨善其身,落個大義名分嗎?


    明珠不禁想,董向阜今日看似理智,可若有朝一日,當他心動時,會步他父親的後塵嗎?


    “董向阜,我隻再說最後一遍,”明珠看向他,正色道,“我不會成為第二個被朋友情義所蒙蔽的董家主母。”


    “臣以為,家父家母那般便是臣最期許的婚姻。”


    “董向阜,你就沒想過和心愛的人結婚相守嗎?”


    “殿下,心愛之人可遇不可求,臣是武將,衝鋒陷陣、為國捐軀乃是臣之使命,不必為其他人、其他事攪擾心神。”


    他口中的話大義凜然,語氣卻不複坦然,明珠注視著他,心中生出一絲異樣。


    當真如此嗎?


    她下意識問道,“董向阜,你在怕嗎,怕被胡瑤那樣的人吸引,亂了分寸?”


    男人臉色陡然陰沉下來,明珠心裏一顫。


    不會戳到他痛處了吧?


    明珠看著他的眼色,含糊道,“那什麽,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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