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風雪已停,四下靜謐,門外的狗打起盹兒。


    郊外的義莊裏,老管事默不作聲為兩位沏上茶水,關上門便離開了。


    “賢侄……”


    雖留著齊家的血,李淩霄卻成了三王唯一欣然麵見的齊家人,縱然運糧途中,他使了不少手段,兩人直至分崩離析,現如今也隻能厚著臉皮來見。


    李淩霄不急不慢地品了口茶,是上好的雪頂含翠。


    “王叔,這一路上,我吃的苦頭可不少。想來王叔待我親厚,叫我有所長進。”


    三王手拘著茶杯,頗有些坐立難安。


    “賢侄何出此言,不過是些誤會玩笑……”


    “誤會?”李淩霄輕笑,“王叔這話才真是玩笑。”


    三王見他態度如此,心中憋悶,試圖端起長輩的架子。


    “若非你一定要拉攏李淩月,你我本不必鬧到這般下場。”


    “王叔慣會倒打一耙,”李淩霄輕蔑道,“欒城之事,難不成是王叔為我籌謀?”


    欒城之事,乃三王為十三皇子進階鋪路,勾結黨羽,此事李淩霄早有所知。


    源於去年,那個追尋自己胞妹的年輕果農。


    那人找來三王府,被三王和李淩霄撞見,口口聲聲說自己妹子被賣到王府,他們不以為然,隻把人打死了事。


    不過,李淩霄留了個心眼,發現有人替此人收屍。


    而收屍的人,就是饒七。


    從饒七口中,李淩霄得知——


    死者姓陸,乃是欒城一果農,恰逢太守勾結三王,以水匪之名令這些小果農血本無歸,小陸的妹妹被當地酒樓招工,卻不想讓太守私下送入三王府,小陸南下一路追尋。


    饒七念其恩情為其收屍,李淩霄並沒有為難他。


    後來,他麵見父皇主動擔任運糧,原本就想借運糧之事,名正言順帶兵武裝,結實抵達欒城,即便對方反抗,也可憑武力鎮壓。


    不想,得知明珠執意跟隨後,李淩霄有了新的打算——借刀殺人。


    他這個長姐是個爛好心的菩薩心腸,他以饒七為引,長公主入局,讓她一力清查此事,無論她能查到什麽,他都能暗地裏將罪名坐實。


    明麵上,他得以撇清關係。


    隻是沒想到,三王發現事情敗露,竟鐵了心要和自己切割幹淨。


    “王叔棄我而去,另謀出路,我本不欲強求,隻是您破釜沉舟,對長姐痛下殺手。


    “這筆賬,我們要算算。”


    三王嗤笑一聲。


    “想要問罪於本王,賢侄這般大義凜然,當真是姐弟情深,叫陛下見了,可得感動一番。


    “隻不過,何必在本王麵前裝相?


    “你不是也想殺了她嘛。”


    此話一出,四下靜謐,窗外樹影搖曳,從夜色中簌簌攀近,張牙舞爪地靠攏過來。


    室內燃著炭盆,氣氛卻降到冰點。


    “王叔,慎言。”


    水銀滴漏,倒流回溯。


    秋獮前,戎狄所在的驛館中,翟渠迎來了那位不速之客。


    耳語間,董向祺的餿主意躍然成型。


    “大王子覺得如何,隻要您照我說的做,咱們裏應外合,長公主還不是手到擒來,屆時即便她不肯,催情香一熏,她就得乖乖就範。”


    頭皮一陣陣戰栗,舌頭卷過犬齒,翟渠隻覺得嗓子渴得厲害,他已許久沒有這般——想要置人於死地。


    “這就是你的良策?”


    翟渠麵無表情,未見喜怒。


    “大王子以為如何?”


    看著眼前之人臉上的猥瑣得意,翟渠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湊近,董向祺屁顛地上前,等著對方讚許。


    目光鎖在此人脖頸,翟渠並非嗜血成癮,殺人隻是手段,可經他之手的性命從不算少數。


    此時此刻,熟悉的殺意升騰。


    “若不是顧全大局,真想將你的狗嘴撬開,把你這口的爛牙,一顆、一顆,拔下來嵌進舌頭。


    “敢叫我知道,你有此籌備,老子就把你扒光了扔進牛群裏,熏上三天三夜的香,到時候就看看,是你這張破嘴先爛掉,還是屁眼先爛掉。”


    董向祺一驚,一個沒坐穩,屁股開花,痛吻大地。


    他哪裏遇到過這等人物,即便是常年浸潤在沙場的長兄,也沒有這般顯露過殘暴凶相,像餓得發急的畜牲一樣。


    “大、大王子……”


    “滾!”


    “是、是!!”


    董向祺連滾帶爬地逃出,候在門外的小廝,見自家公子慌裏慌張出來,臉上爬滿驚懼之色。


    “二少爺,您這是怎麽了?!”小廝一頭霧水,問道。


    董向祺卻像是被豺狼追趕似的,連頭也不回,朝人喊道,“走!!”


    在驛館門口,董向祺腳下被門檻一絆,身子不穩,麵朝下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誒呦!”


    “少爺——!”


    小廝緊趕慢趕,上前攙扶。


    董向祺揉著鼻子,手上染著鮮血,“流血了!!他媽的!晦氣玩意兒!”


    “少爺您慢著點啊。”


    “滾開!”


    董向祺甩開小廝攙扶的手,腿卻又疼的厲害,站也站不穩。


    “沒長眼啊,過來扶我!”


    被人扶著一瘸一拐,董向祺心中有火,越想越氣。


    “他算是個什麽東西,跟本少爺耍狠?!”


    卻又怕裏頭聽見似的,董向祺忙壓低了聲音,邊走邊罵。


    “一個被大梁打的屁滾尿流的蠻子,也配跟我叫囂!!”


    董家的馬車在外候著,馬夫打著哈欠,被一身影猛地推開,還未來得及開口,卻發現方才那急赤白臉的人,竟是自家少爺。


    “看什麽,回去!”


    “是……”


    驛館外,幾個人頭攢動,聽到那人罵聲後,彼此對視一眼,各自散去。


    入夜,國公府內,房門被推開。


    床榻上,董向祺掃了一眼,瞥見是自己的貼身丫鬟。


    “倒杯水。”


    “少爺……”


    “聾了?沒聽見跟你說——”


    責罵戛然而止,跟著去貼身丫鬟進門的黑衣人們,各個身材魁梧,蒙著黑布,幾雙眼睛齊刷刷盯著他。


    “你、你們是誰?!”


    “董二公子別慌,我們來,是跟您談一樁生意。”


    董向祺按捺住驚恐,緊張道,“什麽生意?”


    “今日您沒談攏的,那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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