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順最嚴重的傷在背上,幾條縱橫交錯深可見骨的鞭傷,整個胸背部都被白紗布纏繞,像個木乃伊。


    隻能說不愧是收藏級別的好鞭,多少年沒用過了還能把人打成這樣。


    他隻能趴著休息,怎麽也睡不習慣。下午喝了他媽送來的排骨湯,他發飯暈睡了過去,沒一會兒就覺得趴得脖子不舒服。他睜開眼睛,看見他床前坐了個人。


    他眯著眼睛辨認了一會兒,哦,他認識。


    謝珩像個老熟人似的對他說:“醒了。”又從床頭櫃上的果籃裏取出一個蘋果,“吃嗎?我幫你削。”


    王順對他沒什麽好感,他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一個趁周燕寧睡著了偷親她的混蛋。


    當年在愛丁堡,他十四歲,一米七,打不贏他,現在,他身負重傷……也打不贏他。


    王順眼一閉,眼不見心不煩,“滾。”


    謝珩自顧自地開始削蘋果,問:“李誌茂對周燕寧做了什麽?”


    李誌茂就是他打的那個人。


    王順倏地睜開眼,神色莫辨地盯著他:“你問這個做什麽?”緊接著又問:“你想做什麽?”


    謝珩仍是漫不經心,專注著削蘋果皮,他說:“李誌茂在icu裏躺了一天就轉普通病房了,再過幾天,應該就要出院了。”


    他把削幹淨的蘋果放在王順手裏,王順當然不想接,謝珩略使力,王順握著蘋果的手便動彈不得。


    謝珩直起上半身,垂著眼居高臨下地看著病床上的他,“你說你幹的什麽事兒,鬧了這麽一通,你和你老子並排躺在醫院裏,你那些叔伯趁虛而入,也隻讓李誌茂在醫院躺幾天,他一沒缺胳膊二沒少腿,你虧大了。”


    “你查過我吧?”謝珩笑,“你知道我的手段,我要是想整一個人,一定把他整得永無翻身之地。”


    王順當然查過他,當年在愛丁堡,麵對這麽一個突然出現的情敵,他氣急敗壞,結果一招就被打趴在地上。


    王順當時恨得牙癢癢。


    後來他找人查到,原來他就是謝家那個從小養在美國的兒子,一路履曆優秀,放在哪個圈子裏都是別人家的孩子,他高中時就已經在華爾街聲名鵲起,在交易場上賺得盆滿缽滿。


    他知道這些年裏,因著周燕寧,謝珩派著人在盯著他,可他也同樣關注著他,他簡直是個天生的資本家,沉著,冷靜,出其不意,手段高明。


    王順在心裏斟酌了一番,他確實還有一件事要做,目前除了眼前這位,他沒有更好的人選。


    王順開口:“他拍了照片。燕寧姐……她在更衣室裏。”


    他一開始隻是想搶過手機,但李誌茂死死捂著,寧肯被他騎著打得吐血也不肯鬆手。


    偏偏他不能高聲宣揚讓李誌茂把手機拿出來,不知道他拍了多少照片,拍到了什麽,a市的名流顯貴的孩子幾乎都在這所學校裏,這圈子裏一向是八卦滿天飛,周燕寧隻能是人人豔羨的典範,他不能讓她出現在那些汙穢的流言裏,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冒險。


    王順看著謝珩的神色,“我隻對你說過,我可以相信你,對嗎?”


    謝珩鬆開對他的鉗製,扯過一旁的濕紙巾擦了擦蘋果留在手上的水漬,他看上去還是很平靜,“周燕寧的事你不用操心,好好養病吧。”


    他走到門口,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回過頭來對他說:“你是不是覺得你爸欠你很多,所以你總是和他對著幹,熱衷於激怒他,把叛逆、反抗和挑釁當做一種質問?”


    他在王順的眼刀裏泰然自若地繼續說:“你知道你的處境很危險嗎?你媽在家裏沒有話語權,你外家全部仰仗著王家過活,你外公外婆要對一個對自己女兒百般辜負的人點頭哈腰,你在這樣的家庭長大,難道不知道利益會讓人變得麵目全非嗎?你還有一大堆的叔伯和兄弟,所有人都在爭、在搶、在忍,隻有你,還在天真,還在用幼稚的手段叛逆,對著一個不可能有慈父心腸的人尋求父愛。”


    “王順,成王敗寇。一直長不大,可是會輸得很慘的。”


    謝珩離開了。


    王順從床上坐起來,手裏還握著那個蘋果,夕陽的光灑進病房,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拿起那個蘋果,“嘎吱”咬了一大口。


    他突然意識到,十六歲的王順,其實和十四歲的時候沒什麽差別,他仍然是那個,一遇見謝珩,就被一招打趴下的弱雞。


    謝珩的話讓他意識到,他絕不能再一直這樣弱下去,無論是為了他自己、他媽,為了任何他想要守護的,他都必須要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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