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下起了小雨,雨聲滴滴答答,沿著窗簷落下,連成一片天然的珠簾,宮殿外麵一片漆黑,防守的護衛輪著在屋簷下站崗。


    走廊盡頭有奇香彌漫,在寬闊的場地似有自我意識的聚集,朝著站崗的侍衛撲鼻而去。


    少頃,雨幕中突然出現一個看不清具體身形的人,隻見對方慢慢走近,片刻間又消失了蹤跡。


    站崗的人猶如失了魂般,呆立在原地,沒察覺到任何異常。


    華麗的宮殿內四處燃有燭台,燈火明亮,燭光隨著窗縫鑽入的細微風絲忽明忽暗。


    牆上很快出現一個修長的影子,來人腳步無聲的往內室裏走去,明明是外邊進來,地麵卻沒有雨水的痕跡。


    千淩長發淩亂,白淨無瑕的臉頰貼著輕軟的枕麵,纖細的彎月眉在睡夢中時不時輕蹙。麵無血色,下唇甚至還留有因疼痛咬出的淡淡血痕,纖長而雪白的手指輕輕抓著一小截被子。


    她蒼白柔弱地躺在那裏,像一樽精美易碎的琉璃盞。


    來人在她床頭邊坐下,從袖口拿出一個香囊在她鼻間轉悠了下,看她徹底放鬆眉頭熟睡過去,目光盯上她泛著咬痕的唇瓣,伸出拇指輕輕揉了幾下,軟的讓人心慌。


    倉促地收回手,不知哪裏提出來的一個籃子,他從籃子裏端出一個藥碗,裏邊裝著半碗散發著特殊植物香氣的藥湯。


    他一隻手扶起千淩纖瘦的肩膀,讓她穩當地倚靠在他懷裏後,抬起她的下巴,才放開手輕輕捏開她的唇齒,將湯藥一點點耐心的喂入她口中。


    中途看著藥湯快要滿到齒關,就用指背輕摁了下她細小的喉結下方處,等她無意識吞咽後接著喂。


    直到整碗湯藥喂完,已經過了小半時辰。


    他放下碗,拿出手帕給她擦掉嘴角沾染到的藥漬,眸光十分溫柔。


    他將千淩緊緊攬在懷裏,下巴抵在她微涼的額頭上,輕輕呢喃了句:“等著我。”


    臨走之前,又從懷裏拿出一個精美的血玉手鐲,古老的花紋在燭火下似有生命般緩緩流淌。


    將手鐲輕輕套入她的手腕,整個手鐲在接觸到她的肌膚時亮起了道詭異紅光,與男子眉心中間碧玉的額飾泛出的綠光遙相呼應。


    看著手鐲自動收縮成適合她手腕的尺寸,顯然是怎麽都摘不下來的大小,他輕輕勾唇。


    他分明對她一應事情做得都循禮克製,卻在最後忍不住整了一手宣示主權的意思。


    .


    次日,天氣晴好。


    雨後的空氣帶著泥土的芬芳沁入鼻息,千淩奇異地感覺到身子輕鬆了很多,人也精神了些,不知道是不是癔想,她隱隱察覺到身體裏的沉屙痼疾在慢慢消失。


    千淩手撐著床坐直身子,流瀉的青絲鋪滿整個後背,手腕上好像有什麽質感奇怪的東西。在被床板磕著後傳來了滑潤的觸感。


    千淩舉起左手,精致的血玉突兀出現在她眼前,她蹙緊了眉頭,她確定昨晚睡前並沒有這個鐲子。


    心裏想著會不會是母後,“若詩,”她往外喚來貼身丫環,“昨晚我睡下後,母後是不是有過來?”


    若詩搖了下頭,“沒有,殿下,但半夜的時候若情過來替換奴婢,奴婢去問下若情。”


    千淩迷惑,她想著事情,自然也就沒阻止。


    等到若詩回來,她也是一臉迷惑:“殿下,您是不是發夢了,若情,若畫和若意都說夜裏無人來過。”


    千淩想著目前狀況,擔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隱瞞下這件事,“那沒事了,幫我拿洗漱用品過來。”


    她暗暗搓轉著想擼下這個手鐲,不想它竟像調好尺寸一樣,貼合著她的手腕,僅餘了一點縫隙容它在手腕來回滑動,卻無法再擴大搓出去。


    忽然,她察覺到,她竟用力搓弄手鐲這麽久,都隻是感到一點點累!


    這在平常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由此可見,這個手鐲可能是有心人給她戴上的,而這個人有大可能,是她的救命恩人。


    但這個手鐲給她的意義,很難猜,這個救命恩人的意圖,她目前拒絕去想。


    皇後是在千淩用完早點之後到來的,她現在每天都會抽出很長時間陪在千淩身邊。


    這令千淩很是費解,從小經曆過太多離奇事件導致她情感有些抽離。


    她對自己爺爺奶奶感情最深,但在爺爺床前侍疾的幾個月裏,病人會因病情的加重,折磨別人同時也折磨自己,時而發脾氣,時而沒胃口,會求人救他,也會求人殺他。


    那些時日裏,千淩每每被折騰完都會覺得心力交瘁。


    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長時間在負能量聚集的環境裏,看著每況愈下的糟糕病情,精神狀態上的折磨,好幾次都讓她想要避而遠之。


    皇後看著她今天明顯氣色好上一些,能起身了,高興得撫著千淩的長發,一下又一下,“我的囡囡,就像今天雨後的陽光,看著臉色都比昨天要好看。”


    “母後感覺沒錯,身體確實比昨日要好些。”千淩手放在血鐲上,溫和地回應她。


    千淩看了看外麵濕軟的土地,鮮豔的花瓣上似乎凝結著透明的水珠子,在陽光下折射著七彩的光芒。


    “母後,我想去外麵呼吸下新鮮空氣。”


    千淩在殿內已經待了半個多月,她就算再喜歡獨居,那也是自由的生活在一方獨屬於自己的天地中,而不是一處室內。


    那和坐牢沒什麽區別。


    “不行,囡囡,”皇後耐心哄她:“你身子還得多加休養,至少要到之前的狀態,才能稍微放開手腳。”


    “囡囡,一時的忍耐能換來更好的結果,除了室外,你現在想在室內做點什麽,母後都會盡力滿足你。”


    千淩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隻得答應下來。兩人隨意地吃了些水果,聊了下日常。


    等到皇後被宮人喊去忙事,千淩才去到了自己的美人榻上,躺在上麵,把玩著自己手上的血鐲。


    她細細捏玩了一遍,血鐲身上忽然亮起了一層紅光,很快又消失,千淩確定她沒有看錯,又細細撫摸揉捏了一遍,紅光再次出現。


    可以,什麽奇怪的事情她都見過了,這又是什麽?


    就在她琢磨著腦海裏看過的僅有幾本,或靈異或玄幻的小說,思考是不是空間之類的寶物,需不需要滴點血確認下時。


    血鐲裏忽然就發出聲音來,“千淩?”


    是個很好聽的男聲,嗓音獨特優美,有種慢條斯理的感覺。


    “你是誰?”


    萬萬沒想到,這居然是一個通訊器。


    千淩內心驚訝,但她卻不奇怪對方知道她的名字,畢竟如果對方不知道她,怎麽會救她。


    “吾名蒼訣。”


    蒼訣是誰?千淩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原主的記憶,並沒有這個人。


    “我感覺身體好多了,是你救了我嗎?”


    女子口吻平靜帶著些冷淡,但她的嗓音卻是慵懶中帶著點軟,互相矛盾又動聽,這樣的聲線穿透空間,直接抵達他的心髒。


    “不算救,你的身體還得接著服藥。”說起這個,他又看了下手邊的材料,“至少還要多用兩次,才能痊愈。”


    千淩聽著那邊優雅低沉的聲音,心裏五味雜陳,她以為一次的牽扯就已經夠她想方設法償還人情,從此兩清。


    但聽他的口吻,這件事遠遠沒有結束,而且如果想治愈,好像還挺難辦的。


    就拿這副內裏幾乎崩潰的身體來講,太醫的用藥每一樣都十分珍貴,但是並沒有多大效果。


    如果這個人能拿出比太醫用的藥更有效,那幾乎是稀有級別的。


    而她,可能付不起代價。


    “那我能放棄嗎?”


    千淩並沒有信心能償還人情債,也沒有把握通天國能拿出可以替代的珍寶,病弱這個體質治到這裏,能拖著就拖著吧,不死總能耗下去。


    對麵的男子明顯沉默了一會,然後才是肯定道,“千淩,吾做事,沒有半途而廢。”


    光是想到她拖著那個體質都會很難受,她本身可以不受那個罪。


    “我並沒有什麽可以償還你。”


    千淩想了想,還是直接開口聲明,省得以後對方要什麽,她拿不出來。


    “你。”


    簡簡單單一個字,千淩忽地心跳快了一下,她放下手臂。果然,她怕什麽,老天就給她來什麽。


    男子沒聽到回應也不再開口。


    兩個身處兩地的人就這麽沉默下來,但糾纏不清的感覺像是一張網,將兩人靈魂拉到了同一片地界,中間隻隔著一條隔離帶。


    清風拂過她細軟的發絲,淡雅的花香從窗外飄進來。


    千淩閉上雙眸放空了下腦袋,她並沒有注意到,手腕上的血鐲紅光慢慢隱沒,又恢複到了平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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