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千淩為做表麵功夫,自然也是真的讓人換過的。


    後麵該出問題依舊出問題,等她離開後,大抵不會再有這些事情。


    保安大叔聽完也沒再問,目送她上樓,歎口氣,“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一個崗位待不長。”


    走在昏暗的路道上,千淩看著那間明明暗暗的房間,手指微微一顫。


    這麽多年,她都以為世界要玄幻了,結果別人照樣看不見聽不著,這麽些東西,似乎隻存在她身邊。


    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裏邊燈光瞬間恢複正常,她環視一圈並無異樣,進入後重新關上門。


    所有行李寄回去了,隻留下一個黑色的背包,房間都空了一大半。


    千淩將熱毛巾捂在自己臉上,'呯'的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撞到了窗戶上方,千淩手指輕輕攥住毛巾,麵上無動於衷。


    接下來是一陣'哢哢'、'滋啦'等等亂七八糟的輕微聲響,一聲聲,在明亮的白熾燈下耀武揚威。


    千淩動了動毛巾,慢慢拿了下來。


    與往常一樣,各種聲響動靜全消,像被按了暫停鍵,隻不過她的暫停是恢複正常。


    她表情平靜,光照下的臉瑩潤透白,纖弱的身姿在空曠的房間內,顯出幾分我見猶憐。


    '叮咚'手機待辦事項提醒聲響起,是她定的日程安排。


    她麵無波瀾地看向手機屏幕,上麵顯示明天中午12:25的車票點。


    等到黑屏,她才伸手過去。


    突然,一隻青灰色、處處凸出脈絡骨感的大枯手,在自己的手指下劃過觸屏鍵,繼而消失不見。


    手機震動了下,沒成功解鎖。


    千淩停住了手,她繃緊了麵頰,緊緊咬住下唇,滲血的痛意讓她強行鎮定了下來。


    又看了一下四周,這才快速拿過手機退開好幾步。


    等到完全平靜,才鎮定著去關了燈上床,然而被子封印始終隻是形式,黑暗中的世界,聲音更多了,也更大了。


    在一聲大響'嗆'之後,各種敲擊聲響起,這種類似金屬器具相碰撞的聲音實在尖銳,聽著就像是左右兩邊房間,或者上下房間傳過來的。


    她睫毛輕輕抖動,六神無主,內心長滿荒草般密密茫然。


    摸索找到枕邊放著的小耳塞,將它們塞進兩邊耳朵,聲音小了些。不知道又熬了多長時間,才緩緩睡過去。


    上午10點鬧鍾響起。


    又是從亂七八糟的夢境中掙脫出來,精神狀態一如從前。


    蒼白精致的臉上看不到半分血色,連唇瓣都泛著白,僅有的一點血痕也是昨晚自己咬出來的。


    她從床上爬起來,整個身體虛的有些站不住腳,全身沒有一點使得上勁的地方,眼前一片黑暗。


    緩了幾十秒後才恢複正常,睡一覺比通宵還難受。


    很多時候她都以為自己就要死去,可最後她還是頑強活到了現在。


    離開前回頭看了眼住過一年的房間,她太需要一個隔離一切的空間。


    直到上了動車,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千淩才將將放鬆下來,倚在座椅裏慢慢合上雙眼。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前麵到站是……”隱約中好像有站點信息傳來,千淩從睡夢中驚醒。


    因為近視,到站信息怎麽看都模糊不清,但目的地就是終點站,也不怕錯過。


    伸手摸出一麵小鏡子,隨意打理了下自己的長發。


    她的皮膚逐年雪白,在日光照射下,更有一種冰薄通透的即視感。


    雖然身體內部被日漸損耗,卻奇異的沒影響到半點外在,這讓她看起來仿佛現世林妹妹,活脫脫一個病美人形象。


    長久生活在混亂中,千淩並未對這過盛的容顏有半分高看。


    列車在終點站停下,她收好物品排隊下站,前後左右,總有人回頭看她。


    想了想千淩還是戴上了口罩,默默地跟在人群後麵。


    走著走著,稍微分神的她並沒有注意到,身邊一個小女孩和她踩了同一階梯,同一位置,等到落腳的時候才察覺不對,急忙收腳。


    身體卻沒來得及平衡,直往左邊倒去,眼看就要砸到人,千淩咬緊唇急忙伸手欲抓住右手邊的扶梯杆。


    千鈞一發之間,天地驟變。


    千淩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回過神時,她已經出現在一處山間大道上。


    瀝青路麵兩邊都是矮坡,剛剛身邊密集的人流瞬間清空,茂盛的樹木之間有墳墓林林立立了好幾座。


    日光大盛,四周卻靜謐如置身死海,給人一種窒息的絕望感。


    她心頭一悸,趕緊往前小跑幾步,視線前方好幾百米都是空蕩蕩的路道,沒有人煙。


    接著往前跑,眼前驀然出現了分岔路口,土泥路上是一模一樣的空空蕩蕩。


    不過是差點摔了一跤,就出現在這陌生又詭異的地方,若不是體質太差,跑得心肺疼痛,幾乎讓她以為身在夢中。


    摘掉口罩喘了幾口氣,千淩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堅持走下去,是不是就能走出山區融入人群?


    可是走了10分鍾,20分鍾,半個小時後......她回到了這個分岔口。


    耐心沿著另一條路走一遍,更像是畫了一個圈,兜兜轉轉最後又回到原點。


    這一刻,她站住腳,麵對光明的路道,頂著熱烈的太陽,忽然放下了所有的戒備。


    細密的汗水布滿額際,發間,陽光照耀間折射著晶亮。


    水光凝聚在眼眶中,略略晃動。


    暴曬的空中似有霧汽蒸發,她就像一個囚徒被困在狹籠裏,越發顯得弱不勝衣。


    攥緊背包帶子,這麽些年,精神和身體被雙重折磨,她艱難生存,向死而生,早早就學會放過自己。


    她不再陷進情緒,忍住眼淚打開手機四下走動,嚐試連接信號,卻發現手機連運營商狀態都顯示不出來。


    分明就是無卡模式。


    時間一分一秒地消耗著,流逝的一點一滴,就像在她心間淌過硫酸,焦灼燃燒得心口疼痛,險些喘不過氣來。


    日頭西落,影子傾移,空蕩蕩的大道中央隻她一人,樹林墳墓變得陰森幽暗。


    餘暉似乎全灑在她一人身上,那是一種令人心碎的感覺,仿佛四周場景皆是幻象,唯她一人清晰孤寂。


    她背著包,身心疲累挪到路邊,坐在一棵巨大的古樹下。


    千淩不知道能做什麽,從小到大不僅要防備身邊的鬼,還要防備身邊的人,現在又要防備荒謬的地域。


    也許是情緒壓抑太久,影響到心髒,或是許久沒有經過這麽一場暴曬,引發了身體不適。


    她隻覺得心髒處越來越疼,有點痙攣的,又有點刺疼,形容不太上來,一陣接一陣。


    “小千……”


    “小千……”


    “小千,小千……”


    四麵八方傳來了呼喚,聲音越來越大。


    虛幻與真實交錯。


    千淩強行維持著臉色平靜,卻忍不住用手攥緊胸前的衣服,向下緊緊按住自己的心口。


    整個人疼得冷汗直流,但事態越急,她反而越能控製著表麵冷靜,盡量地將身形隱入背後的大樹。


    明明是脆弱的仿佛就要在下一秒斷氣的模樣,她眉眼間神色卻越顯清冷。


    麵色越雪白,越襯出被咬的唇瓣血紅。


    天色灰暗下來,她倚著古樹,身周坐落著著四、五個老墳,畫麵就像一出奇詭而豔麗的外封。


    整個人原本八分顏色,生生被提高到十二分,隨著最後一絲天光暗下,她再沒堅持住疼暈了過去。


    夜幕降臨,荒山野嶺突然出現了兩排路燈,慘白的燈光照射下,山周邊莫名出現了幾個模糊的身影。


    它們正慢慢從山峰處蕩下來,越往下,身影就越清晰,從下往上看的話,這場景更像是靈異電影裏的鬼物慢慢顯形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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