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又一輪氣刃刷過。


    一妖一怪一觸即離,各往兩側滑退。


    不等穩住身形,晃眼卻見“寵渡”複又欺上前來。老妖屈肘往前一戳,——“呼嚕嚕”響著,將一卷黑色旋風橫貫長空。


    這黑旋風前端尖銳,越往後越闊,如一頭蛟龍也似,眨眼即至。


    事發突然,距離又近,“寵渡”猝不及防,被那風尖似槍頭一般抵在胸膛上。風尖飛速旋轉,摩擦著堅韌的狼皮泛起陣陣白煙,推著“寵渡”不斷飛退。


    老妖乘勢閃在“寵渡”背麵,將風鑽手直掏狼怪後心,力道之迅猛,一下子就在背後心窩上鑽出個螺旋狀的印紋來;同時頂著“寵渡”吃下了黑旋風的全部衝擊,在其胸前留下一道渦狀凹痕。


    “這都沒打穿?!”老妖一擊不成立馬變招,揮臂斬肩,將“寵渡”砍落高空,似鉛彈般墜往地麵,隨後如法炮製,再放一管兒烏黑龍卷緊跟著搗去。


    孰料“寵渡”猛回頭,原本空洞的眼眶裏從無到有,從虛到實,彈指間生出兩抹血光,一縱,一橫,橫平豎直,交錯成十字形狀的星芒。


    ——儼然瞳仁!


    說時遲那時快,星芒“布靈”乍亮,即有一抹十字火光當空爆閃。


    轟隆!


    黑龍卷應聲炸開。


    紺紅的妖焱乘風躥起數十丈高。


    即便遠在神照峰頂,也大可感受到從中爆發出的那股熾熱。


    老妖頓覺棘手,心下駭歎:“吃過隻一次虧便異化出了相應的法門?……好個遇強則強,見招拆招。”冷不防就此愣神片刻,“寵渡”竟借煙火掩護走個瞬閃,閃在老妖身後,提拳就砸。


    拳頭未至,拳意先臨,陡似一座大山鋪天蓋地壓下來,料比最初對碰那一拳更為凶猛,老妖自思不好直攖其鋒,忙不迭走個瞬閃。


    誰承想避是避開了,但有些許拳勢仍裹進了瞬閃之中,打在背上。老妖走之前還好好兒的,瞬閃出來時卻四腳朝天失了平衡,一邊“啊呀”叫喚一邊打滾,一路翻騰不止。


    好在並非所有拳勢,因此傷倒沒傷著,就是麵皮上不甚好看。


    再者,“寵渡”竟未乘勝追擊,隱有羞辱之意,老妖因此更為惱怒,縱然肚子裏一陣翻江倒海也自忍著,——大抵要先罵兩句出口氣才痛快,於是並指喝道:“噫!還就不信了!


    “你這狗怪莫非誕了靈智不成?


    “別以為你倆眼珠子真就克了老夫的風鑽手。”


    話音甫落,一往左移,一往右挪,不約而同斂去身形,就著偌大的淨妖廢墟瞬閃頻頻,忽隱忽現間徒留片影,令峰頂人馬眼花繚亂。


    近戰時,如之前那樣硬碰硬。


    遠攻時,老妖揮灑黑旋風,隨用隨發瞬間施放;“寵渡”則眸光爍爍,即時響應。


    黑龍卷吹不停。


    星十字光焱閃不止。


    滾燙的熱浪隨風排蕩,將四周天地化似洪爐。


    蓋因老妖四肢都能用,一甩手,一踹蹬,皆是旋風,每每同時放出至少兩管兒龍卷;反觀“寵渡”,雖有倆眼珠,卻不能各亮各的,明滅一次僅能破去一卷風。


    所以相對而言,星十字的光焱比黑龍卷少很多,並非回回都能彼此相觸,抵消;而一旦落空,自然便應在了別處,或鑽穿山體,或炸碎路巒嶂,或在本就滿目瘡痍的地麵上新添幾個孔洞。


    隻可憐了峰頂上的卒子們!那削鐵如泥的氣刃本就夠難躲了,如今另要防著黑龍卷與星十字,簡直雪上加霜,怎敢冒頭?


    兩族人馬各自擠在角落裏,止不住牙齒打架。


    至於先前躥出的那個念頭……


    跑?


    跑個屁!


    這當口哪兒哪兒都危險啊。


    相比之下,神照峰反而是最安全的。


    老妖見狀思之,“再這麽打下去,等誅滅這狗怪,我那幫乖子乖孫怕也死絕嘍。”便想著轉移戰場,一個瞬閃到了天邊,欲將“寵渡”引離淨妖地界。


    孰料“寵渡”不跟,反而微側狼首,乜了一眼下方某座小山。


    ——正是占魁娘娘等幾位妖王的所在!


    老妖暗呼糟糕。


    五王麵如土色。


    晃眼刹那不見了“寵渡”蹤影,五王更是魂不附體,竟忘了張開防禦,猛覺身後陰風乍起時已然晚矣,早被鎖死了氣機,四肢百骸俱難動彈,隻道此番凶多吉少。


    老妖千鈞一發間,幸有運轉大挪移術,將五王隔空攝了過去,護在身後,害得“寵渡”一拳打空。


    然其拳意猶存,但聽“噗”一聲響如裂帛,拳落處爆起一圈肉眼可見的巨大波紋,霸道的拳勁推動氣流往前奔瀉,狀似長虹貫日,一路煙痕翻卷,將沿途山頭統統夷為平地。


    看著迸裂的碎石,別說峰頂的卒子們了,縱是五大妖王也驚掉了下巴,不由自主地滾了滾喉頭。


    好個怪物!


    單隨手一拳就有如此威力?


    難怪能與飛升上妖不分伯仲。


    先前若非老妖相救,而是被一拳擊中,那自家這副身板兒還不當時就分崩離析了?


    唏噓之際光景乍變,五王被老妖罩著走個瞬閃,回首先前方位,赫然已被那狼怪占去。隨後幾閃也總被“寵渡”前後腳攆上,老妖這才恍然,“我說怎不隨我去,原是惦記著與你幾個的舊恨。”


    “想是先前得罪太狠了。”蟹王訕訕。


    “勞煩前輩庇護。”


    “救命之恩我等銘感五內。”


    “老朽再能耐,總有鞭長莫及之時。”老妖鄭重警醒道,“爾等自個兒切勿疏於戒備。”


    “前輩教訓得是。”五王拱手言謝,暗裏卻紛紛苦歎:“就那身法與拳頭,想防也防不住啊。”即遵老妖之令屏氣斂息,盡量免招“寵渡”注意。


    “也罷。”老妖神念傳音道,“這怪物既然認準了打,老朽欲將你幾個作餌,誘其遠離此間,免得我與它的對戰殃及孩兒們。爾等以為如何?”


    “前輩大義。”


    “全憑前輩做主。”


    “正巧玄門老怪有眾友牽製,我五人本自閑著,離了也無妨。”


    老妖稱善,大袖一揮裹了五王,一個瞬閃到了八千裏開外,本以為“寵渡”循跡就到,沒承想平靜了三兩息——都夠瞬閃好幾次了,仍不得狼怪絲毫氣息與半點蹤跡。


    五王麵麵相覷。


    老妖蹙眉忖道:“以其能耐不至於跟丟才是!……莫非另有羈絆?”殊不知就在自己帶著五王遁離淨妖地界的同時,“寵渡”其實也曾瞬閃。


    卻非為了追打老妖一行。


    而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常自在背後!


    自在老人這一驚非同小可,急走瞬閃,被“寵渡”一記鐵拳擦著衣角過去,堪堪避開,腳下山頭卻被整個抹去,連剩下的半截山體也眼見著崩裂,“哢啦啦”的裂響不絕於耳。


    循聲顧望,遙見斜刺裏煙霾彌漫,隨後兩縷身影接連閃爍,一縷看著眼熟,一縷卻很陌生,峰頂卒眾莫不愕然。


    “那狼怪竟然沒跟著去?”


    “如今有誰能攔它?”


    “另一人是誰?明顯並非黑風祖爺。”


    “我罡氣隻是乍放即收,卻也難逃感知。”常自在想起之前氣刃餘波的情形,旋即明了,“不愧是妖化,好生敏銳的靈覺。”


    “既能與老魔周旋,足見其身法同是瞬閃無疑了。”


    “化神前輩?!”


    “別高興太早,也可能是飛升。”


    “唉。福禍難料啊。”


    妖眾同樣惴惴不安,“若來者非吾族類,我等豈不是大難臨頭?”


    反是四宗宗主心血來潮,許是走投無路,以致莫名篤定眼前老者正是炎窟山破印戰時、暗中喝阻黑風的那位神秘人仙。


    加之“寵渡”六親不認,退一萬步講,就算僥幸滅了老妖,於道門而言也是大患——隻比黑風為禍更甚!也就怪不得落雲子幾人將忽然出現的常自在視作救命稻草,爭相稽首求告了。


    “早聞前輩天音,今睹尊顏實乃三生有幸。”落雲子當先拜道,“前輩既來,足見心係道門存亡,煩請主持大局,率吾等斬妖衛道。”


    “妖族傾巢而出,”沈道富接過話頭,“正是一網打盡之天賜良機。”


    “我輩悉聽調遣。”


    “雖死無憾。”


    玄眾聞言歡呼:原是人仙駕臨!


    妖眾聞言惶惶:黑風老祖快回來呀!


    兩族士氣因之此消彼長,孰料一聲沒好氣的冷哼,似萬年寒冰融成的冰水般當頭潑下,將眾人熾烈的熱情瞬間澆滅。


    “爾等……”常自在頓了頓,“在教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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