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擁有丹境實力,強者們猶可禦寶飛行;相較之下魔狼初成,尚未煉有稱手的兵器,在空中隻能靠梯雲步改換方位。


    一個隨心飛遁,快。


    一個相對笨拙,看似不甚便利。


    如此懸殊的身法,按說高下立判,能蹭到萬丈青等人一爿衣角都極為不易,遑論與之交手。


    至於追打強者的情形,更無異於癡人說夢。


    ——偏偏“寵渡”做到了!


    遠比以前敏銳的獸性直覺。


    洞察並搶占先機的鬥戰本能。


    銅牆鐵壁般的皮甲。


    取用不盡的蠻勁。


    每一次蹬腿兒都風雲激蕩,每一回出拳都力蘊千鈞,“寵渡”踏著梯雲步,在十餘道寶光間反複橫跳,縱躍,倏忽東西,時而南北,快似一道紺黑色的閃電。


    無跡可循。


    亦無章法可依。


    狼影出現的時機與位置完全隨機,令人無從捉摸。


    如果之前還能勉強應付,那在“寵渡”破繭新生的當下,諸強者愈發束手無策,進而難以招架,隻剩下被追著暴捶的份兒了。


    其結果便是:


    要麽剛起飛就被踹下法寶;


    要麽被截在半路;


    要麽預感到危機卻來不及反應;


    ……


    更有甚者,索性收了寶貝躺平在地,佯裝傷重暈厥,以期迷惑“寵渡”。


    局麵一邊倒。


    場外看客莫不啞然。


    好家夥!


    那不會飛的一直在天上就沒下來過!


    會飛的反倒一個個全趴地上了?


    “幹得漂亮。”


    “這便是妖化級戰力麽?”


    “恐怖如斯。”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老魔清醒的時候同境之內鮮有敵手;我不知道他妖化之後竟也這樣無敵……”


    “我是很聽話的,大人們的話句句聽。”


    “即此所謂遇強則強嘛?”


    “咦,長老們這是……要出來了?”


    “事前就讓認真些,卻個個怕露底細,淨想著撿便宜。”萬丈青恨鐵不成鋼地惱道,“現在好了!這魔怪實力已非尋常丹境可比,就算咱們絕招齊出恐怕也難將其一擊滅殺。”


    “此法有待商榷。”有人接過話頭,“妖化無極非是兒戲,若無一擊必殺之把握,切莫輕易動手;否則必令其愈發可怖,說不得將你我折進去。”


    “隻能交由宗主來區處了。”


    “那還留在這裏作甚?莫如出去罷。”


    “任其在此自生自滅也挺好。”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風緊扯——”


    話音戛然。反是一道光柱衝天而起。原是“寵渡”落地追擊,首當其衝的強者忙不迭開啟傳送陣,“我先行一步。”說著已出畫而去。


    其餘強者爭相效法,紛紛傳送離場。“寵渡”雖強,卻還不至於能破開空間壁壘,麵對四下裏接連亮起的傳送陣光無可奈何,唯有望著萬丈青等人不斷嘶吼。


    那吼聲中有不甘,有狂怒,有對手下敗將的嗤笑;似也因此,帶著些許“高處不勝寒”的落寞吧!


    然而更多的,則是對世間生靈一股天然的憎惡與敵視。


    這種對立與生俱來。


    它深深烙刻在“寵渡”的骨子裏。


    一如對血肉的本能渴望。


    難怪場外看客乍聽吼聲,無不如墜冰窟;眼見留守強者緊挨著狼狽出局,終於對此前大人們關乎妖化的諸多介紹有了較為直觀的感受。


    其中最為深切的一點,莫過於——


    妖化無極!


    顧名思義,妖化戰力沒有極限。


    準確些來說,有下限沒上限。


    即妖化後的實力最低與妖化前差不多;最高則上不封頂,完全取決於對戰者的境界。但凡沒有一擊而斃,反會激發妖化潛能,使其越戰越猛,不消多久便會抹平彼此間的修為差距。


    故此才有了關於妖化的那句戲言:實力不詳,遇強則強!


    好死不死寵渡妖化前便已位列同境巔峰,而妖化之後,且不言身法、體魄、氣力及靈壓諸般上了不止一層樓,單肉身的強度就不是等閑之輩所能應付的;更別說還有某些未被迫出來的天賦手段了。


    ——誰敢保證“寵渡”戰力就僅止於此了?


    惹不起!


    根本惹不起!


    毫無道理可言!


    所以當光幕畫麵裏,某道孤高玉影意外地自天而降時,神照廣場上一片嘩然。


    “這不‘小白鰱’麽?”


    “那些個婆娘怎麽跟瘋了似的?”


    “昨日他獨闖毒圈,想來有兩把刷子。”


    “長老聯手都要暫避鋒芒,他一人兒能掀起啥浪來?同樣沒奈何。”


    “嘿嘿。總有些不怕死的。”


    “但願能撐久些,也能多點熱鬧。”


    “我賭這廝在老魔手下走不過三招。”


    “寵渡”也有所感,側首一瞥,眼角餘光裏,連續螓首高昂,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淺笑,與這邊遙相對望,饒有興味的模樣。


    ——滿目皆淡漠。


    猩紅的狼眼則是眯了眯。


    “噝!這眼神!”


    “似是察覺到了危險?”


    “小白鰱這麽棘手的嘛?”


    “不對。爺爺我忽然想起一事兒……”


    隨著周圍人的追問,消息不脛而走。道眾想是被接二連三的變故迷了眼,直至此刻才回過神來:對呀,之前的先天符爆何其可怖,小白鰱是怎麽活下來的?


    能否據此以為,這家夥其實遠比眾人預料的還厲害?


    台下熱議紛紜。


    台上有人麵色凝重。


    旁人興許不知,但三大宗主卻不乏推斷。


    上次為了敲定試煉細節,三大宗曾率眾造訪淨妖,路過道秧峰時正趕上不器院血戰,一看便知寵渡與連續堪稱下一輩中的佼佼者。


    此番曆經決勝,也算見識了傳言中老魔的手段,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至於連續,雖未見其更多出手,但既然敢直攖老魔——還是暴走狀態下的!——鋒芒,想來底氣十足。


    尤其桃栢栢。


    彼時他橫插一腳,卻像個皮球一樣被拍來踢去;今見雙方再次對陣,當即暗想:“觀此鬥戰,必然獲益匪淺。”因之格外上心,以致暫時放棄了療愈。隻為避免錯過任何精彩細節。


    說時遲那時快,“寵渡”暴起發難,快似一道流光,隻沿途留下連串飄忽且扭曲的殘影。


    咬人的狗不叫。


    狼,亦然。


    所以在“寵渡”手下,沒有拐彎抹角的迂回,也無甚虛頭巴腦的試探,更不見花裏胡哨的技法。


    就此一記鐵拳!


    直截了當。


    樸實無華。


    一往無前。


    然……足矣。


    砰!


    拳頭激撞的瞬間,原本的模糊獸影驟然清晰。


    人怪對峙,定格般一動不動。


    唯有:


    那氣兒訇然爆散。


    那浪騰地漫卷。


    那聲兒響似炸雷。


    那地兒應聲中裂。


    氣浪劃破土麵,深入地下,隨即往上、往左、往右震蕩開去。


    沙土與敗葉齊飛。


    灌叢與樹木倒伏。


    甚而大大小小的石塊也穩不住,隨風搖晃乃至翻滾。


    與此同時,場外多少看客下意識屏息後仰,仿佛那狂暴的氣浪隨時可能破幕而出,生怕一著不慎殃及自身。


    “我你姥姥!好快的身法!”


    “誰看清了的?”


    “小白鰱居然接住了?”


    “有點東西啊。”


    值此局外私語之際,畫幕上的“寵渡”與連續各不相讓,再次掄臂對轟。


    大抵拳速太快,兩邊加起來明明不過四條胳膊,但映入眼簾的卻有無數臂影,好似兩隻八爪魚絞纏在一塊兒,直教人眼花繚亂。


    拳麵、拐肘、腳跟、小腿兒……各部位不斷碰撞,激起的漣漪每每如夏花一樣絢爛綻放,一圈接一圈,裏三層套著外三層,將一人一怪裹在當中。


    這與當初不器院之戰何其相似!


    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光景。


    淨妖弟子對此自然見怪不怪,但在場的獵妖客幾時見過這陣仗?個個瞪大了雙眼麵麵相覷,頭皮止不住陣陣發麻。


    不絕於耳的砰砰聲中,想是連續抓住了破綻,將“寵渡”腰上來一下,掃飛在地。


    眾人來不及緩口氣,卻見彌漫的自煙塵裏猛地躥出一團蓬勃妖焱。


    其遁速明顯又快了三分,彈指間欺上近前。連續不防這一下,硬生生吃了一拳,倒飛而起,在毒圈上撞出一片裂紋來;卻是無恙,撣去灰塵,伸了伸腰肢,仰天大笑,道:“痛哉!——哈哈哈!——快哉!


    “筋骨總算活動開了。可歎入道近二十載,同儕之中從未有人能迫我傾盡全力。


    “爾乃頭一個!


    “今日誅你,方不負這一遭曆練之履。”


    “哼!師尊昔年對你不吝溢美之言,正好教本座看看你到底還藏有多少能耐。”落雲子手托下巴,五指遮映下的嘴角微微翹起,“奈何你再有手段,終不過是本座特備的第二塊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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