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淨妖宗的招役大典,寵渡因為這段時間的遭遇,推知許多內幕,預計今日涼城會有變故發生,所以更多的是擔憂。


    與此相反的是,城中的其他散修則充滿著期待。


    “你這模樣實在紮眼,”甘十三妹蹙眉言道,“叫人認出來恐生不便。”


    寵渡笑問:“可有掩人耳目的法子?”


    “今時不同往日,城樓布防嚴密,必有陣法護持。”十三妹搖搖腦袋,“別說隱身,‘化形符’都不頂用。”


    “找地方翻過去唄。”


    “強闖一旦被抓,定被視作圖謀不軌關起來,雖可消解誤會,必因此錯過時候。”甘十三妹攤了攤手,“當然咯,願意再等三年,老娘也不攔你。”


    “那隻能用土辦法了。”


    “土辦法?”


    “打扮一下嘛。”


    “對吔,老娘怎沒想到?”十三妹扶額嗟歎,“陣法破不了;要是裝得好,也不易被元嬰老怪的神念看穿,確是妙著。”


    “那是!活人還能被尿憋死?”


    “那……你打算穿什麽行頭?”


    “還用問?當然男扮女裝咯。”


    “啥?!”


    “如此一來,你我就是‘好姐妹’了。勾肩搭背什麽的,也不招人懷疑,以此掩護入城,萬無一失。”寵渡一臉慎重,“我指天起誓,絕不動手動腳。”


    十三妹豎眉啐一口,“滾。”


    笑談間,寵渡另取衣袍撕碎了將周身裹個嚴實,僅留眉眼在外,再把十三妹送的鬥笠戴上。


    刹那間,寵渡判若兩人,叫人等閑看不出破綻,與門口守將應付兩句,隨十三妹徑入城來。


    時值淨妖宗招役大典正期,魚目混雜龍蛇齊聚。


    平時這個時候,便隻有街邊各家商鋪張羅著開門,見不到幾個路人;但今日卻已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選取雜役,男女有別。”


    寵渡不覺意外,“決定走了?”


    十三妹點點頭,“淨妖山下再會。”


    “大典尚未開始,怎對我有此信心?”


    “揣著明白裝糊塗。”十三妹一臉鄙夷,“就你這身膘,淨妖宗若是不收,那才叫眼瞎。”


    言外之意,當然是說煉體的厲害。


    免了客套,兩相話別。


    原本身無分文,所幸昨夜也撈了三兩個袋子,雖則東西不多,好歹能應當下之急。


    除去刀劍、符紙和丹藥等必備之物,為保萬全,寵渡另做了一番偽裝。


    黑袍加身。


    手纏紗布。


    臉抹鍋灰。


    “真他媽窮。”


    寵渡從靈材鋪出來,身上再一次半個兒子兒不剩,本自鬱鬱,但晃見一身黑,頓時想念奴兒和那妖怪徒弟來,心間陰鬱淡去幾分。


    “有緣呐,果真與妖有緣?”


    放浪大笑著,寵渡匯入人潮。


    大抵沒有好處的事,少有人願意花精力。


    比如招收雜役。


    一來,可得免費的勞力。


    二來,能從中發掘人才。


    故此十之七八的宗派,都會招收雜役。


    燒火做飯。


    灑掃浣染。


    打理靈田。


    喂養靈獸。


    ……


    雜役多幹些粗活兒,平日裏若無特別差事,也可自行安排。


    雖說日子清苦,也非正式弟子,但對散修而言,成為宗門雜役,端的是找靠山、抱大腿的不二選擇。


    一個巴掌拍不響,這樣互惠互利,宗門與雜役兩邊當然一拍即合。


    尤其淨妖宗招收雜役,更是如此。


    因為淨妖宗每三年招收雜役,再過兩年又在雜役之中挑選五十人納為正式弟子。


    故而涼城中有誌於此的獵妖客為爭得一席,往往搶破頭皮,甚而刀劍相向。


    招納雜役的地方設有很多個,少有變動,分配到的名額數量各不相同,卻都有限,旨在擇優而取。


    比如寵渡當先遇見的,乃一女役招收點。


    熙熙攘攘,窈窕滿目。


    沸沸揚揚,嬌語貫耳。


    “也不知十三妹是否在此處。”


    眼見人滿為患,寵渡念此及彼,不免心焦,就怕去晚了人家不收,到底不敢耽擱,隻草草看過兩眼,被人潮裹挾著湧向最近的男役招收點。


    什麽,招滿了?!


    下一處,也沒名額?!


    ……


    接連三個地方,都不招了。


    當真一方豪門,連個雜役也這麽搶手?


    寵渡大感緊迫,隨周圍人望北疾奔,行至半路,卻見街邊冒出十幾人來,身著淨妖宗袍服,鋪花搭台。


    台邊一杆旗,上書幾個大字。


    “男役招役點。”


    噝……怪哉,沒聽說這裏有設點呐。


    有此疑惑的,非止寵渡一人。


    所幸但凡湊熱鬧,不乏好為人師者。


    早到場間的獵妖客不在少數,自覺有解惑之責,不待旁人發問便爭相開講,你一言我一語將始末分解明白。


    “放心,先前淨妖宗的長老都現身說法了,豈會有假?”


    “哪位長老?”


    “陳詞,陳長老。”


    “說是臨時擴招五百,故此增設了幾個點。”


    “機會多了,這不好事嘛。”


    “好個屁,你道就為你一人準備的?”


    “再有幾人,這邊也滿了。”


    “既如此,為啥都傻愣著?”


    “誰不想哩,也得能過關不是?”


    那台上弟子見新來一撥人,拱手高呼:“諸位同道有禮。今年另辟田地,稍欠靈力,打理起來頗費周章。故此特奉宗命擴招五百,僅限氣血旺盛者——”


    底下人等不及,岔道:“師兄莫要多言,如何才算過關?”


    “凡能舉起台下石獅的,算是過了頭一關。”台上弟子慨然應道,“稍後同往山下,再做篩選。”


    此言一出,再掀波瀾。


    “這石獅少說三百斤,幾個舉得起來?”


    “哼,不然為什麽看熱鬧的多,敢出手的少?”


    “早曉得就多吃點,長胖些。”


    “倒讓老子想起一人來。”


    “誰?”


    “昨日傍晚,煙袋巷裏那個叫‘戚寶’的胖子,可曾聽過?”


    “他呀,昨夜的事都傳開了,誰不知道?你別說,那家夥的確壯實,要是來了多半有戲。”


    涼城兩千多散修,就算百裏挑一,除開戚寶這樣的大胖子,孔武有力者也自不少,便有七八壯漢先後走出人群,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無不舍我其誰的樣子。


    “九二玄功到最後可得牛虎之力,但每有精進也增氣力。如今第一重小成,不知有幾分力,何不借這石獅試上一試?”寵渡想了想,也跳將出來。


    他本生得高大,身板兒結實卻不臃腫,反而勻稱,雖說因為心血被抽和強行煉體而瘦掉些許,至今也不曾痊愈,但身體底子擺在那兒,單看仍是健美的。


    不過,當先一排壯漢的身形,完全是另一個尺寸。


    相較之下,寵渡不免顯得瘦弱幾分,結果剛一落地,全場驟然安靜,轉而爆出哄然大笑。


    “老兄,就這也敢上?”


    “看看人家,都能把你裝進去。”


    “還搞個鬥笠,神神秘秘的。”


    “老弟是來湊數的麽?”


    “瞎說,分明來雜耍的。”


    調侃之言,盡是戲謔。


    連台上弟子也不知作何表情,隻比了個手勢,道:“請。”


    幾人依言試舉,成功的自然高興,博得全場喝彩;失敗的直罵晦氣,招來陣陣噓聲。


    一時間,台下熱鬧非凡。


    眾人隻顧貪看,不曾留意街邊茶坊裏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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