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空曠的地牢響起了聲音,“表妹,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哥哥,一個……便是你。”


    蕭旭起身走至綠緹身邊,“你說讓哥哥安全離開,你說沈文淵帶哥哥回宮了,你說,他和皇帝在一起……”蕭旭氣的發抖,“即使你把持了整個消息署,讓我什麽都不知道;即使你給我下迷藥,給哥哥下毒;最可惡,你離間了我和哥哥。”


    蕭旭說的絕望,語氣冷冰冰,“都沒關係……我都不會殺了你。我蕭家隻剩下我們兄妹二人,我說過會永遠保護你。可是……”


    蕭旭又掐住了綠緹的脖子,怒火中燒,“你一而再再而三騙我,我卻選擇再一次信任你,你已經達到了目的,為什麽還要騙我!為什麽你不肯收手?”蕭旭在絕望中嘶吼著。


    黑暗中的空氣都仿佛瑟瑟發抖……


    綠緹掙紮了一下,鐵鏈交織,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聲。


    “表哥,真的不是我殺的鄭公子。當我得到,沈大人推鄭公子入江的消息時,我也懵了呀。我不敢告訴表哥真相,我怕,我怕表哥一怒之下,殺了我,所以我才編了鄭公子回宮的謊話。”


    綠緹說的委屈,說的淒淒楚楚,說的可憐巴巴。


    “哼~你巴不得哥哥死吧?正好有人替你做了。正好我收不到消息,正好你不會告訴我,正好可以錯過最佳救助時間……表妹,我又重新認識了你,你演的一手好戲。”


    綠緹忽的哈哈大笑起來,“表哥。無論如何,現在都剩我們兄妹倆了,沒人再是討厭的插足者。表哥你,現在沒了鄭公子,隻剩我了,你不會還想殺了我吧?然後成了孤家寡人。”


    蕭旭冷冽,“我不會殺你。你都說了,到時候解開誤會的人,還得是你。”


    蕭旭拂袖而去,喃喃著,“哥哥他死不了,一定死不了……”


    其實,蕭旭對鄭旦是不是真的不死之軀,一直不敢苟同。畢竟在他的認知裏,人不可能不死。不然他也不會為了顆解藥,被綠緹拿捏。


    蕭旭重新執掌了大權,派了大雍境內所有分署的人去尋找鄭旦。皇帝則負責沿海打撈。兩人各司其職,雖無交集,多年的默契依在……


    就說。無巧不成書。


    本來這在福運碼頭已經找到了鄭旦。可惜被無雙給攪了。要不說,這世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裏最無辜的就數皇上了吧。所以,千萬別當備胎,備胎這個職業,傷神又傷心……


    不過四天,船舶就靠了岸。鄭旦真是沒想到,兩國竟然如此之近。大約也就,最多1400公裏,折成海裏,也就756海裏。


    鄭旦將紅衣裏的玉佩收好,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東西了。隨著無雙和那少年出了船艙。來到了大朔國……


    鄭旦這一路上,跟個大爺一樣,吃吃睡睡。除了獨自黯然神傷,就是時不時發發瘋,折磨折磨無雙。


    無雙是真倒黴,讓鄭旦磨得沒了脾氣。罵不能罵,打更不行,不然就是瘋給你看,死給你看。無雙時不時暗罵自己,為什麽要帶走這個倒黴催的。這一箭之仇不報又如何……


    一行三人。剛登上朔國的地界,便有無雙的人前來接應。鄭旦和那少年上了一輛馬車。無雙和他的人在外跟隨,保護。


    鄭旦摸出那塊玉佩,輕輕摩挲了下,心道,“皇上,我走了。對不起。要是還有機會的話,一定跟你說,對不起。”


    那少年見鄭旦對著玉佩,黯然神傷,於是湊近看了看。


    當看到玉佩上雕刻的花紋,激動的從自己的脖頸裏拉出一塊玉佩,取下遞給鄭旦,“公子,你看,我也有一塊類似的。”


    鄭旦接過來端瞧了下那玉佩,呈月牙狀,上麵雕著一條龍,“這應該是一對吧?你這是一半?”


    “嗯?我不知道。我爹娘說,這是我親爹娘在繈褓裏放著的。”那少年一臉天真無邪,“這次吳先生,就是來接我,去找我的親爹娘的。”少年又指了指那玉佩,“這個是信物。”


    鄭旦看著這栩栩如生的雕龍,聯想起無雙說的,皇上要的人,於是問道:“你親爹是皇帝?”


    “嗯,吳先生說我是皇上的……”少年話還未完。兩人便聽得外麵一陣騷動,接著就是拔刀出鞘的聲音,繼而喊殺聲起……


    馬車忽的傾斜了一下,直掀的鄭旦和那少年差點栽倒。


    鄭旦扶了少年,蹲在馬車的地板上,悄悄掀起簾的一角,向外望去。


    便見,從樹林裏竄出一些人。確切的說,是一些奇裝異服的人,有的拿劍,有的拿雙刀,有的拿鞭,甚至還有一人,拿著一把跟身形完全不匹配的大錘。


    這些人衝出來便與無雙的人混戰在一起。鄭旦俯低了身形,隱在座椅下。


    那少年慌張的拉住鄭旦的手,“外麵怎麽回事啊?”


    “有人想殺我們。”鄭旦倒是平靜,“看起來不像朝廷的人,是江湖人。”


    “那怎麽辦?是來殺我的嗎?”那少年甚至帶了哭腔。


    聽著外麵刀劍撞擊的聲音,鄭旦拉低那少年的身形,幽幽道:“現在能有什麽辦法啊,借機行事。”


    也不知道這個怕死的人,現在為什麽不怕死了,冷靜的讓人不敢相信。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便聽得外麵傳來“嗖嗖嗖”的聲音。


    鄭旦的第一反應便是“箭!”


    立時,鄭旦用手去按那少年的頭,同時,箭便像雨一樣射進馬車,鄭旦顧不得太多,展展趴在地板上,然後伸手去拉少年。


    突然,又聽得馬長嘶一聲,像是受了驚嚇。


    瞬間,馬車開始極速飛奔,帶著鄭旦和那少年向後滑去。鄭旦捂住被磕疼的手肘,還未做出反應。那少年的身軀便壓了過來。


    鄭旦向右側躲了一下,再看這少年。已然身中數箭,口角溢血,好似沒了生氣。鄭旦心下焦急,坐起身,扶起少年,去查看傷情。


    忽的,一支箭穿過門板,直直射向鄭旦……


    “唔…”


    鄭旦悶哼一聲,低頭一看,暗罵一聲,“媽蛋。”


    鄭旦又被,射中了心髒……


    鄭旦心裏苦,一把拔出那箭。那血洞開始汩汩往外冒血。鄭旦從衣擺處扯下一塊布料,揉成一個團。然後塞了一大團衣服在嘴裏。深吸一口氣,把那小團塞進血洞……


    “額……”


    鄭旦發出痛苦的呻吟,豆大的汗珠湧出額頭。這疼痛感倒是讓鄭旦那逐漸開始混沌的腦子有了一時的清醒。


    鄭旦之所以要拔箭。是因為上回中箭,箭一直留在身體裏,心頭血想要複原心髒,卻受到了箭的幹擾。


    鄭旦怕這次自己又昏迷,到時候沒人像蕭旭一樣能聽懂他在說什麽,到時候怎麽辦?隻得拔了箭,暫時壓住外麵的傷口。


    做完這一切,鄭旦還沒喘上幾口氣。突然,整個身體又向馬車門滑去。直滑的鄭旦差點一頭栽出馬車。慌亂中右手抓住座椅的腿才堪堪穩住。


    鄭旦還沒從這驚變中回神。那少年的身體又從後側滑出,直栽出車門,鄭旦左手一把扯住少年的衣袍。


    “啊!”


    鄭旦驚呼,這重量直扯得鄭旦的傷口生疼。都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往外湧動。鄭旦堅持了一陣,扯的胳膊忍不住顫抖起來。


    鄭旦那臉都變形了,看著少年那上半身已然滑出大半,虛弱道:“對不起了。”


    鄭旦的手倏忽放開。少年立時栽了下去。鄭旦右手抓緊椅腿,往馬車門外探了探頭。


    這一看不要緊,鄭旦又一次從昏厥的趨勢清醒了一下。


    馬車正掛在一處懸崖邊,馬和少年早沒了身影。馬車的兩個前輪已經滑出崖邊,隻剩兩隻後輪淺淺掛在懸崖邊,突出的石塊上。


    鄭旦倒吸了一口涼氣。憑自己現在的狀況,是萬萬出不去了。


    鄭旦不由苦笑,“我還真是,走到哪都倒黴。”


    鄭旦環顧四周,馬車整個被射成了馬蜂窩。


    “這是有多大的仇啊?”鄭旦想著,往後挪了挪身體,期望能把馬車扳回地麵。


    這一動不要緊,馬車不光沒回平,車輪反而在那石頭上來回挪動了兩下,一隻後輪直直脫出石塊。


    整個馬車便向下栽去……


    說時遲,那時快。


    無雙飛身而至。左右腳前後開弓,紮穩了馬步,一手拽住馬車的後轅,大喝一聲。竟硬生生,將馬車拉回地麵……


    無雙急急上前,掀開簾,見著鄭旦正捂著胸口,齜牙咧嘴。


    “殿下呢?”


    “他……死了……然後~掉下去了……”鄭旦快要昏厥……


    無雙暗罵一聲,氣憤道:“我他媽真是上輩子欠你的。要不是為了帶你上船,我能拿出皇上的手諭?不拿出皇上的手諭,我和殿下的行蹤能暴露?行蹤不暴露,殿下能被殺?”


    “你可別逼逼了。你要怎麽辦?”


    “跑啊。怎麽辦?離開朔國。我護送殿下回京,殿下死了,我他媽還能活嗎?”


    鄭旦感覺自己腦子越來越昏沉,伸出手,拉住無雙,甚是虛弱,“你想怎麽都行,待會兒……我暈了……你別把我埋了就行。”


    無雙瞧著鄭旦伸出的手,手腕上晃動著那月牙型的玉佩,忽而腦子靈光一閃,激動道:“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你現在就是十三殿下。”


    無雙扯起嘴笑了笑,“隻有我見過殿下,現在殿下死了。就由你來扮殿下。”


    “求我……”鄭旦也扯了扯嘴。


    …………


    咱就說,你還能堅持得住嗎?什麽時候了?說不定下一秒就暈了。咋地這人命關天的時候,還想著捉弄無雙呢?


    無雙那臉,青一陣,紅一陣。然後,禿嚕了一句,:“我無雙求求你,鄭公子。”


    鄭旦那慘白的臉上,抽動了一下,表示開心。實在做不了更大的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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