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扶歌一怔,斟酌語氣道:“本宮平日裏與少將軍見都不多見,何來喜歡一說,今天這些人陸小姐可要慎言啊。”


    陸司遙是個藏不住事兒的人,直言道:“我兄長還為你守過夜呢。”


    元扶歌心頭一緊生怕她說出自己在江南的事,那邊的陸硯修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掂量著剛才送過去的福袋。他遵守諾言了,是她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她麵上一紅,就像被人打了一悶棍似地向後仰了仰。


    “我兄長從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聽說他上次守夜誤了陛下那邊的時辰,還被罵了,這才罰他去江南給雲莫當下屬。”


    陸司遙搖著她的袖子,嘟著嘴繼續追問道:“你說啊,為什麽不肯喜歡他啊,是不是他太煩了?”


    她麵上像是在為兄長討說法,可她麵上的表情卻是一臉幸災樂禍,擺明了想在她這裏得到消息回去損陸硯修。


    元扶歌有先前對陸硯修說過的話,一副冷淡的樣子,道:“不是的,實在是互相身份實在不合適,你兄長有自己的決斷,我有我必須做的事,所以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安穩更適合我一些。”


    “隻是這樣嗎?”陸司遙難掩失望之色。


    元扶歌挺直身子,冷道:“本宮自認為陸府家教森嚴,兒女之事本就是私事,陸小姐不覺得自己僭越嗎?”


    陸司遙身子一顫,瞬間意識到她是長公主,與她身份有別。


    她立馬坐正了身子:“臣女失言,請公主恕罪。”


    然後她岔開話題,說看戲文,元扶歌這才鬆了口氣,暗道:幸虧陸硯修嘴巴嚴實,不然恐怕外祖父也要折進去,上蒼保證她以後再也不敢衝動行事了。


    客人漸漸到齊,一群衣飾華貴的貴族三叢四堆地坐在一塊兒吃茶聊天,戲文也漸入高潮,正是人聚精會神之時。


    沒了陸司遙在旁邊嘰嘰喳喳,元扶歌借著喝茶的功夫,眼神快速掃視那邊幾個公子哥的玉扳指。


    聿淙是那裏麵的紅人,基本上許多少年都圍著與他說笑,元扶歌的側重點自然也在那邊,不過她發覺大皇子也在那邊,他貼著聿淙更近些,自然她的側重點也更偏向於他們。


    果不其然,她的大皇兄手上戴著枚豹斑玉扳指,雲萍說的沒錯,可這紋樣怎麽像是舊的款式?


    她壓下心中的疑惑,等著去吃酒席的時候再與大皇子交涉。


    這一切被對麵的人盡收眼底,他捏緊了拳頭,毫不客氣地將聿淙推了一把,聿淙直接臉衝進了茶點上,惹得旁邊的人一陣笑。


    人多混雜,他也不知是誰動的手,隻能委屈打著哈哈混過去。


    席上元扶歌找了個離大皇子近的地方坐下,慢條斯理地進食。


    大皇子一身瀾袍,身段平庸,戴著的那些華貴珠寶反倒顯得庸俗,一身的頹靡之氣。


    “三妹妹怎麽不吃白龍臛了,這不是你最愛吃的嗎?”


    她清了清嗓子,禮貌道:“大哥從不關注這些,怎麽今天倒說起來了?”


    “哪裏,”大皇子麵上一窘,掩飾道,“不過是前些日子聽說你病了,想著今天碰上問問你。”


    “如此多謝大哥了,”元扶歌點頭,瞧著他的手,“大哥你這扳指不像是今年父皇賜的那隻啊?”


    大皇子喝口酒,伸手指著玉扳指,道:“這不是....想換著戴嘛。”


    “原來如此。”


    轉頭他就跟著聿淙那邊敬酒去了,他如今把一腔熱情都用在聿淙身上,熱絡地就好像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旁的人也不怎麽搭理了,元洛晴狠狠地瞪著他,陰沉道:“狗腿子!”


    元扶歌嚇得看了下貴妃,好在她們那邊離得遠聽不見;元扶歌夾了菜放到她碗裏,笑道:“你我姐妹一場,妹妹若做錯了,我這個在旁邊的姐姐也難辭其咎,妹妹明白嗎?”


    “我自知道。”元洛晴似乎是心裏有氣。


    她試探地問道:“大理寺少卿新官上任,自然人人都想去結交,大哥也不例外啊。”


    “若有人讓長姐去和親,長姐願意嗎?”


    她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的,聽的元扶歌一頭霧水,她頭一次見這個機靈鬼妹妹生這麽大氣。


    她打量著神色懨懨的元洛晴,道:“我病的這些日子,並不曾聽過和親這回事啊?”


    “是沒有,可我聽那父皇身邊的許侍官說,他們說要我這個最小的公主去和親。”


    元扶歌皺眉:“從沒聽過邊關戰事吃緊啊?”


    “那就要問大哥主張的止戰論了,他這樣奉承那位少卿是想得到他的支持吧。”


    “他主張的用和親息事寧人?”元扶歌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他好歹也是熟讀兵法戰國策的人居然會幹出此等卑下之事?


    簡直令人歎為觀止,大皇子的作為還真是一如既往,令人費解啊。


    她繼續道:“不止他,還有幾個大臣說要我們這些沒嫁人的公主,下嫁世家籠絡群臣”


    元扶歌不禁慍怒:“這簡直荒謬!”


    元洛晴輕呼知己,“你說的不錯,我也隻是敢怒不敢言。”


    元扶歌皺眉,像看另一個人一樣看她:“妹妹怎麽今日這般通透,莫不是又算計著我什麽吧?”


    “哪有,”她卷開袖子,上麵布滿了紅痕,鎮定道,“母親那日罰我了,不讓我與五姐姐廝混。”


    “妹妹何出此言?”


    “長姐真是病了,消息也不靈通了。”


    “我這...”元扶歌笑了下,詢問道:“到底怎麽了?”


    “你當今日人為什麽這麽少,”元洛晴挨在桌子上,湊近了小聲說著:“那沈世子是個浪子,抬進去的美妾是個狠的,但是五姐姐更狠,她將人打死一屍兩命,鬧得不可開交。母親說我要繼續跟她來往,就叫我不要回來了。”


    “那,那洛夏呢?”


    說到元洛夏,她翻了個白眼,“她呀眼高於頂,才不想來這小宴會。”


    想是與那沈世子如膠似漆吧?元扶歌不動聲色地喝著茶。


    元洛晴突然想起什麽,道:“不過最近沈世子倒是常來後宮,看望賢妃娘娘。”


    元扶歌四兩撥千斤,輕輕夾起餌餅:“姑侄血濃於水,來往頻繁些,也是正常的。”


    “長姐剛才問大哥扳指,怎麽您也對玉石感興趣?”


    元扶歌笑道:“不過是想給府上書童買個小玩意兒,他剛來長安什麽都不懂,我害怕他給我丟了麵子。”


    “可那豹斑玉稀有的很,隻有幾個哥哥有,大哥前日還說自己那枚丟了呢。”元洛晴向大皇子那邊望去,看見他戴著舊的扳指。


    “丟了?”


    “昂....”元洛晴譏諷著,“長姐你真是在外麵過得舒服,連宮裏的事兒都不知道了。”


    元扶歌也不惱,打著哈哈敷衍著她。


    大皇子的扳指丟了,可他卻隱瞞了自己丟扳指的事情。


    江南的雨還在持續,元扶歌的心漸漸提了起來,長安已經不是原來的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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