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入暑,元扶歌半臥在馬車上,一上一下地搖曳著團扇,旁邊何氏兄妹也客隨主便,愜意地坐著吃著降暑的東西。


    短短幾日江南天翻地覆,官員全都換了一撥人,盧翔山據說還想再申訴一番,聿淙頂著一張包公臉說:“原想著盧侍郎是從犯也不好連坐家族,可我沒想到侍郎也在那個冊子上,這要是不判陛下那裏恐怕也說不過去啊。”


    一旁跪著的盧翔山立馬煞白著臉色,將餘下的涉案人員都說了出來,也不敢再鬧了。


    弦月打聽到這些事,回來稟報,何雲雁搖著扇子娓娓道:“這樣看來雖是將人緝拿了,但這隻是表麵的一層汙垢,真正攪亂春闈的人實則遠在長安,他們雖足不出戶,但這邊的消息是一點也不遺漏。”


    元扶歌扶著小幾:“那雲深認為誰最為可疑?”真正的汙垢除了公認的沈確,確實還另有其人,三皇子四皇子結盟這在意料之中,她目前最忌憚的還是她的這個深不可測的二哥。


    他用筷子食物擺出如今皇室陣營,直言道:“春闈之後看似混亂,實則清晰,三皇子有沈確這樣的人在身邊,自然實力強大。根據公主給的情報來看,太子也是三皇子這邊的人,而二皇子勢力單薄,如今隻能依附於太後。太後年邁已是強弩之末,皇帝年輕必會拿回玉璽。當務之急是先打散三皇子他們的勢力,四皇子看似精明實則狠辣,他對權力的向往不亞於三皇子。而自己示弱,勢必露出破綻,隻要抓住他的弱點,就能給沈氏沉痛一擊。”


    原來還可以這樣,元扶歌點頭:“太子喜好奢靡,剛愎自用,與四皇子交往甚密,恰是攻破四皇子的突破口。”


    “公主英明。”


    元扶歌低頭哂笑:“不是我英明,是我太了解他們了。”


    “所以您具備一個儲君所擁有的一切潛質!”


    弦月立馬警惕地看著他,刀柄出鞘抵在他的脖子之上:“說,你怎麽知道?”


    何雲雁端起茶細細品鑒,悠悠道:“一個人的欲望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元扶歌笑道:“弦月無妨,他知道也好,早些布局有備無患。”


    “殿下英明。”何雲雁挪開冰冷的劍,向元扶歌敬了一杯酒。


    正說著外麵有人來報,說是少將軍身邊的元一,說是在後麵給長公主送行,請長公主去一趟,還沒等元扶歌開口,弦月忍不住道:“少將軍不知道男女有別嗎?”


    元一尷尬道:“我們將軍....自從和公主分開後,生了一場病,不方便挪動。”


    話音剛落,何雲雁掩麵笑著,何宛如卻呆呆直言道:“長公主金尊玉貴,若是去了染上病了可怎麽辦?”


    元一甚是為難,但也算機靈,連忙坦然道:“將軍瞧見公主這邊熱鬧,他軍務纏身又不能陪在身邊,隻是想著要見上一見才好。這不裝病請了半天假,攆到這裏來了。”


    他是怕外祖父知道了,在朝堂上抓住了他的小辮子吧?


    元扶歌吃下葡萄,嘴角含笑,瞪了一眼弦月,笑著起來整理衣裳,元一這才鬆了口氣。


    何雲雁從旁邊拿出酒壺遞給元一,笑著:“小兄弟莫見怪,殿下寬厚,縱的我們這些人口無遮攔,這壺酒是我萬春樓的佳釀,還請小哥不要嫌棄的好。”


    元一笑容滿麵:“都說長公主待人寬厚,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元扶歌隨著元一騎馬去了最末尾的地方,剛過去她透著帷帽就看見那個人麵色紅潤地靠在樹上,還像模像樣地裝著咳嗽兩聲,他見到元扶歌就笑著跑來,從兜兒裏拿出烤好的紅薯給她,“給你。”


    元扶歌瞪眼道:“看來你病的挺重,那我還是走吧。”


    他立刻誒了一聲,跨步攔住元扶歌,鼓著臉道:“哎呀,你總是這般,我就是在你走之前,想再看看你。”


    元扶歌沉聲道:“少將軍是忘了我那天說的話了嗎?”


    “沒有,”陸硯修挑起劍眉,側光之下,紅衣映著他眉梢也氤氳著血紅,他靜靜道,“可我就是想....”


    她打斷他:“別想了,你我注定無緣。”


    看著她油鹽不進的樣子,陸硯修覺得頭疼,追問著:“你告訴我為什麽?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就要這樣拒絕我?”


    元扶歌強忍著怒火,捏緊了拳頭,“很簡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與聿淙的事板上釘釘的。”


    眼前人雖然看著純真無暇,但話語間卻帶著軟刺,秀長的眼瞼下眸光隱有血色浮動,他身上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殺氣卻是難掩,先前自己就險些被他騙了去。


    “將軍,我還有事先走了。”她不留情麵地轉身,害怕與他再多說幾句話,她就叫他給拿住了。


    元扶歌走後,陸硯修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元一看著自家世子失魂落魄的怪叫人心疼的,便道:“少主,好歹她將紅薯帶走了,那是你親自烤的,可見咱們還是有機會的。”


    陸硯修挺身而立,看著遠方漸遠的背影堅定道:“我一定將她娶回家,元一給母親去信,說要辦一場桃花宴。”


    “少主,你不傷心就好。小的這就去辦。”


    元扶歌自從回到馬車裏就一言不發,捧著一顆紅薯就啃。弦月趕緊倒茶,生怕她噎著了。


    馬車門半敞著,何雲雁挑起一腳,鑽進來一股清風,他喝口茶看著後麵若有所思道:“你喜歡他吧?”


    元扶歌淡淡道:“他是本宮的救命恩人。”


    她不想被人窺見心思,可偏偏這個人在拿捏人心上,一拿一個準。


    沈淮序和三皇子聽到她毫發未損地回到長安,還跟府裏的人一五一十的對著賬本,他們氣的銀牙都要咬碎了。


    四皇子也覺得長公主活著回來是個不可思議的事,他明明已經點撥過聿淙了啊,怎麽還叫她回來了?


    皇帝早已得信,迫不及待地要聽太傅的匯報,率眾臣叫他們一行人進宮覲見,皇後也來了,他們親人見麵分外親熱;何雲雁被安排進公主府,弦月與雲萍兩個人有著說不完的話,其實大多數她們是在吐槽長公主的任性。


    幾個月未見,皇後的麵龐紅潤了許多,精神頭兒也好了,方才見父皇對她也是關愛有加;她真的振作起來了,看來自己的那段剖白成果顯著啊。


    元扶歌投入母親的懷抱,頭貼著她的胳膊,感受著她身上的氣息,滿麵紅笑:“母親,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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