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萬春樓的路上,史鬆不安地四處張望著,陸硯修身為監管者,冷聲道:“縣令在看什麽呢?這封條都在上麵呢,能有什麽人啊?”


    史鬆一哆嗦,回神過來,不自然地摩挲著衣角,幹咳道:“我這不是害怕,有人闖了進去嗎?”


    陸硯修環手抱劍,一甩馬尾仰著小臉,驕傲道:“這可是我花了兩倍兵力把守的,連隻蒼蠅都難以飛進去,更別說人了。”


    史鬆訕訕道:“少將軍厲害,厲害.....”


    元扶歌瞥見他滿頭冷汗,嘴角不可察覺地抽了一下。


    眼見著要走進去了,史鬆卻臨門一腳,摔了個四腳朝天,元扶歌瞳孔微縮,她感到地麵都震了幾下。


    她調侃道:“我記得這兒可是縣令常來的地方啊,怎麽到了老地方還不認道啊?”


    “我,我這不是太緊張了嗎。”


    “緊張?”元扶歌環手托著下巴,奇怪道,“這些賄賂考官的秀才們都沒緊張,您又沒作案,您緊張什麽?”


    荀福厚狗叫著:“你胡說什麽?我們才沒有賄賂,我們是真真考上去的。”


    陸硯修立馬給了他一嘴巴,“你找死,敢頂撞上官!”


    “他和我們一樣是犯人,有什麽不能說的?”


    “就是,難不成你們官官相護,欺負我們不成?”


    秀才們忿忿著,眼看又要鬧起來了,聿淙看著這倆斷袖不禁頭疼,他轉身無奈道,“按照元昭法律,他就算是犯人,在階級裏也比你們高。”


    秀才們不做聲了,瞪了他們倆一眼,扭頭進了萬春樓大廳。


    沈確吭聲道:“這怎麽還沒到呢?”


    何雲雁走到前麵,在房子裏轉悠著。到了酒桌下麵捏了捏,眉頭一皺,縮回手轉頭又去了另外一邊。


    找了好半天,反複看向後麵的人,陸硯修監管甚嚴他不好與人溝通,他再三思索才道:“大人容許我與妹妹說句話可否?”


    沈確首先說話:“若是為了案子那是可以,若是別的....”


    陸硯修拍了下他的肩膀,勾上去將身體全部的重量壓了過去,笑嘻嘻道:“丞相,這有我在,你還怕什麽?”


    沈確立馬嫌惡地推開他的手,嫌棄地壓低聲音:“少將軍,您壓著本官了...”


    聿淙轉頭道:“若是為了案子那是可以,但得由伯棠看管著....”


    陸硯修拍著胸脯,豪爽道:“好我看著,你去說吧。”


    陸硯修帶著何雲雁去到後麵尋找何宛如,若有必要,他們還要去趟衙門找萬春樓的掌櫃呢。


    史鬆哆嗦著,八成是心裏有鬼,最愛杠的盧翔山也不言語了。


    他自請跟著去監管何雲雁,聿淙準了。


    那邊的一團亂象與元扶歌無關,她走到一個圓桌前蹲下細看,這個桌子與其他桌子的側麵不一樣,這張桌子側麵多了幾道用刻畫的橫紋,像是誰做的記號。


    她心中忐忑著,向桌子底下摸去,但是拿出來的竟是個紙殼子。元扶歌蹲在地上沉思著,怪不得剛才何雲雁皺眉呢。原來是證物不見了,會是誰拿的呢,她看向史鬆...


    一旁的沈確冷哼一聲,諷刺著:“赫連公子不會在懷念這個酒桌吧?”


    “隻要史縣令不懷念就行了。”


    史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後退幾步,哼聲道:“我有什麽懷念的。”


    元扶歌手指劃過圓桌,陰陽怪氣道:“縣令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聿淙看著圓桌,不知所以,問道:“赫連公子此話怎講?”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史鬆,笑道:“這就要問縣令在這裏存了什麽?”


    史鬆擺著自己肥碩的身子,甩袖別過身子,眥目欲裂:“我存了什麽?你別不是死到臨頭,要拉我做墊背的吧?”


    “不至於,不至於,”元扶歌歎了口氣,搖頭笑著,“咱們還是等何秀才回來再說吧?”


    “如此也好。”聿淙點頭。


    何雲雁找到妹妹,背著陸硯修道:“桌下的那本東西呢?”


    何宛如懵懵的,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哪個桌子底下的東西?我們家桌子可多了。”


    “就那張圓桌。”何雲雁著急地催促她。


    “平日裏都是爹爹收拾的廳堂,我隻是打打下手。”


    陸硯修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倆人身上,冷著臉,語氣生硬:“何姑娘平日裏就沒發現,令尊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沒有!”


    陸硯修很是無奈,便帶著他們去找萬春樓掌櫃的去了。


    他們邊說邊走,前方傳來喧鬧,驕陽照的每個人都燥熱潮濕。


    潮濕的牢房門口傳來一股腥臭的味道,裏麵的人吵嚷著,陸硯修捂著鼻子進去了。


    與外麵的燥熱不同,裏麵陰暗潮濕,昏暗的燭火下一群人圍著一處牢房推搡著。


    “昨兒不是你看守的嗎?”


    另一個人推著對方,“我中午就換班了。”


    “換的誰?”


    “小李....”


    “你們幹什麽呢?”陸硯修踢開擋在路中間的長凳,碰到牆壁上發出砰的一聲。


    立馬前麵就安靜下來了,獄頭兒看著這個小霸王,挪步上前,作揖:“回少將軍,萬春樓老板死了。”


    何雲雁睜大了眼睛,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那一刻他感到世界靜止了,他什麽都聽不到,隻聽得見自己心髒的怦怦跳動的聲音,心髒的某塊東西好像缺失了。


    何宛如飛速撲到牢門那邊哭鬧著,何雲雁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艱難地挪動著步子。


    牢房裏四麵牆壁布滿汙漬和血痕,空氣裏充斥著血腥,角落裏亂蓬蓬的茅草裏躺著位睜著眼睛的中年人,他衣服上布滿血汙,顴骨消瘦,身體多處被折斷,還挖走了他的雙眼,為了避免他喊叫,喉嚨處還被一根細線割斷。


    何宛如用力起身,眼淚甩到地麵上,此刻他也顧不上什麽尊卑上下,衝過去揪起獄卒的領子,怒吼道:“是不是你們幹的?你們怎麽能這麽狠心,你們難道沒長心嗎?”


    陸硯修看過戰場的無情,見過人心的黑暗麵。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駭人聽聞的手法出現在元昭國內,而且還是如此狠戾的手法,這些人竟然比匈奴人還狠。


    “凶手手法淩亂且沒有章法,”陸硯修問站在原地呆住了的何雲雁,“令尊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何雲雁看著父親,呆呆道:“我們這裏除了縣令在我們家去還有誰?”


    “他白吃白喝我家,還要我們交保護費,樓裏的生意冷清都是因為他。”他想著父親生前的境遇,沒想到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竟然害了他。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父親性命。功名被搶,枉費了自己懸著的半世心,好似,蕩悠悠三更夢。


    何雲雁眼裏猩紅,蹲下身,看著父親不瞑目的雙眼,抖著聲音道:“少將軍,我何雲雁就算死,也要那些人償命!”


    陸硯修惋惜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何秀才,節哀啊。”


    沒多做留戀,他轉頭站起身,問道:“剛才你們說是誰今日值得班?”


    “是小李,新來的。”


    “他現在在哪?”陸硯修問道。


    獄頭兒作揖,嚴肅道:“回少將軍,小人知道事大,所以派人去找了,那些人應該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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