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通體的緋紅官服閃著麵前人發慌。


    跟著來的還有位煙花女子,是江南有名花樓裏的花魁,蜂腰纖足惹人垂憐,後麵還有一位脂粉氣息十足的老鴇跟著。


    聿淙站在人群中,眼底陰暗看不清情緒,冷聲開口:“荀福厚,荀員外之子,你可知罪?”


    他立馬連連磕頭,襆頭被弄得有些歪斜,“作為秀才,小人不該去花樓,可這也是人之常情啊,小人並未欠他們什麽,從來都是錢貨兩清啊。”


    陸硯修抬手,老鴇拿出賬單,上麵清楚地記錄著荀福厚去花樓消費的日子,而且還是常客。


    荀福厚看見賬本,心涼了半截兒,完了他科考那日在花樓品賞風月的記錄還在老鴇那裏呢。


    史鬆用滿是肥肉的身軀,從後麵擠上前道:“大人你可千萬別相信她們這種人的話,隻要給了錢她們可什麽話都往外說的啊?”


    盧翔山昂首挺胸,蔑視地看一眼老鴇,一臉正氣地指責著她們,“她們平日裏就盯著別人的錢袋子,哪有什麽信譽可言。”


    “就是就是....”後麵幾位秀才紛紛點頭。


    老鴇一驚,羞憤地扯著旁邊的滿頭珠翠的姑娘,那位花樓姑娘迅速跪下,啜泣道:“大人民女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您,況當日荀福厚可是口口聲聲對著民女說要給小女贖身呢。您不信還有位公子能給民女作證呢。”


    聿淙抬手上前,迫切道:“是誰?”發覺自己失態,又訕訕站了回去。


    老鴇拍下手掌,肯定地說,“是萬春樓的二小姐。”


    荀福厚想起自己並沒有見過什麽清流人家的姑娘啊,那位姑娘怎會去花樓裏取證?


    他挺起身,掙紮著,“你胡說,女子怎麽會去花樓,別不是亂編的吧?”


    老鴇拈著手帕,白了一眼這個沒良心的蠢貨,轉頭對著聿淙他們,口齒清晰地敘述著:“沒有,民婦當日覺得她麵生就留了個心眼,說不得是個大恩客,然後就派人去跟了,結果她到萬春樓就改了麵貌,民婦當時還很氣呢。您要是不信,可以叫那位姑娘來對峙,就知道民婦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聿淙向陸硯修作揖,沉聲道:“那就拜托伯棠前去提人了,明日開膛會審。”


    荀福厚想這下要完了,趕緊磕著頭求饒,“大人,這根本就是誣陷啊,這....”


    史鬆盧翔山互看一眼,道:“還不快收監,明日會審啊?”


    “是!”


    很快就有人架著荀福厚走了。


    夜裏,陰暗的地牢被燭火照的通明,陸硯修提著食盒前往那間熟悉的牢房。


    “來啊,打開,本將軍要問犯人話!”


    獄卒拎著當啷作響的鑰匙,看著他那張不怒自威的臉,想起自己之前對他做的事,生怕這位爺一個不高興讓他丟了差事。


    他不停吞咽著,哆嗦地打開牢房。


    陸硯修感到食盒裏的食物快要冷掉,皺起俊眉,不滿地嘖了聲,厲聲催促著“快點兒啊,耽誤了時辰你來負責啊?”


    “少將軍何必這麽大的火氣。”元扶歌睜開眼,少年頂著夜色而來,身材挺闊,穿回了那件紅色長袍,領口袖口都繡著雲紋,胸前的長命鎖隨著身體發出響聲,他滿頭油潤的黑發用緞錦發帶束著,底下的玉珠碰撞著,給這黑沉沉的監牢平添幾分生機。


    陸硯修抱著食盒,靠在門外扁扁嘴,“我知道,可是我害怕涼了就不好吃了。”


    “什麽?”


    門開了,陸硯修對著獄卒綻開一個笑臉,迅速從竄了進去,“謝啦~”


    這位爺前前後後兩副麵孔,做事雷厲風行的,獄卒在後麵打了個冷戰,在外麵守著去了。


    “就這個。”


    他寶貝似的打開食盒,裏麵華實並麗,滋味亦殊。商秋受氣,收華斂實,千房同蒂,千子如一。繽紛磊落,垂光耀質,滋味浸液,馨香流溢。


    突然,他的用短刃一劃,魚腹中的的“千子”突然躍入眼簾,這“千子”不正是瑪瑙色嗎?!


    元扶歌咂舌,看了一眼他,蹲坐在地上,抿嘴:“你知道了?”


    陸硯修泄氣般的盤腿坐下,抱著食盒蓋子,歎氣:“雲莫同我說過你喜愛吃魚膾,而且你們特別親近....你還親手做了瑪瑙魚招待他....”他聲音漸低,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他這個樣子,好像她小時候養的那隻小狗,毛茸茸的,總是用濕漉漉的雙眼瞧著她。


    元扶歌淺笑出聲,心虛地將那盤讓人流口水的特色菜蓋了上去,盡力壓下心中異樣的感覺,正色道:“外麵如何了?”


    陸硯修下巴頂在蓋子上,哀怨地癟著嘴黏糊糊道:“嘁,你就知道外麵,不知道關心關心我。”


    旁邊牢房裏的何雲雁躲在角落,對這對斷袖之癖嗤之以鼻。想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但他倆說話,或許自己可以知道外麵的消息。


    元扶歌沒辦法,傾身上前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輕聲哄著他:“好了,快說。”


    陸硯修蹭蹭她的手掌,哀嚎一聲,向後倒下,大聲道:“太傅發榜了,那個荀福厚中了舉人,然後他們要我來提萬春樓的何宛如,我這才有空來看你。”


    “哦,對了,還有何秀才也中了舉人。”


    “是嘛!”


    元扶歌回正身體,盤坐著歪頭看向他:“那剛才你說,如果沒空呢?”


    陸硯修瞥一眼何雲雁那邊,胳膊墊在頭下麵,雲淡風輕地講著,“那就將所有涉案人員都殺了,這樣也可以還陛下一個安寧。”


    “那沈丞相?”元扶歌捏著拳頭,緊緊地咬著嘴唇。


    陸硯修眉頭微皺,隨後展開眉頭,彈了一下她的頭,輕鬆道:“他自然會安然無恙了,他可是元昭的丞相啊。”


    突然,何雲雁衝過來,質問道:“他為何能獨善其身,我妹妹父親卻要去死?”


    陸硯修借著驚嚇,順勢躺在了元扶歌腿上,抱著她的手臂,怒道:“哎呦嚇我一大跳,衝撞了小爺我,你嫌命長啊?”


    元扶歌瞪眼:“鬆開,你說話就說話,挨著著我作甚?”


    陸硯修撅著嘴,回身看她,“我,我還不是想靠近你....”


    何雲雁激動地說著:“他利用春闈,收攬銀錢,縱容手下私收賄賂,沈確他這叫無罪?”


    “這又不歸我管,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麽?”陸硯修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不情不願地起身,“再說了公堂之上你怎麽不說清楚呢,現在說欽差大人又聽不到。”


    機會來了,對何秀才來說他為何遲遲不敢動手,無非是他的父親妹妹還在人家手上,他的軟肋就是他的家人,隻要拿捏住了這個這個以族群為中心的遷徙類動物就會對她俯首稱臣。


    折斷他的翅膀隻是第一步,讓他真正心服口服的還得要像他一樣反複拿捏。


    元扶歌沉吟片刻,看著何雲雁的目光逐漸清晰,隔了半晌才緩緩道:“將軍都來了這些時辰了,還不趕緊走?”


    陸硯修傻嗬嗬地笑著:“我還想對你....”


    他還沒說完,元扶歌就在他的大腿根擰了一把,他聲音幾乎變形,“哦~”了一聲,然後就去了另外的牢房。


    隨後那邊就傳來女子呼喊的聲音,何雲雁瞧也瞧不到,心裏跟油煎似的,大喊“你們別碰我妹妹,我妹妹什麽都不知道。”


    緊接著一聲更加淒厲的聲音貫穿牢房。


    何雲雁徹底崩潰了,扭頭看一眼元扶歌,立馬跪身到牢房那邊,懇切道:“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秀才也看見了,本官也自身難保。”元扶歌攤手,無奈聳肩。


    “我知道,你與那位少將軍非同一般,你肯定有辦法的。”說著又一聲淒厲,何雲雁滿頭冷汗,哆嗦著,細想自己有什麽籌碼,然後就見他抖著手抓住元扶歌的衣服,幽幽道:“我有他們貪汙納垢的賬本在手,你若保我全家性命,我一生效勞於君。”


    元扶歌環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反複無常,讓我怎麽相信?”


    他時不時地向後看,眼角噙著淚,焦急道:“那公子開條件,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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