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景向來都是美不勝收,萬家燈火齊明照亮了無數遊子回家的路,航班落地的時間是深夜,一路上算不得人稀車疏但也是暢通無阻,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來到了陸沉從小長大的地方。


    沒有掛牌的一處大院,但是從進門以來處處可見站崗放哨的警衛就可以看出住在這裏的人家完全不止是非富即貴可以形容,最起碼往上數個幾代也有那麽個史書上留名的角色。


    終於,轎車緩慢停在一處院落前的空地,透過車窗陸沉就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前麵等候。撓了撓腦袋還正尋思著等會下車說點什麽的時候,一旁的柳月兮卻是一把拉開了車門,拽著陸沉就跳下了車,絲毫沒有剛才虛弱的模樣。


    “哎喲我的祖宗啊!!可算是盼到你回來了!”


    門口處站著一名身穿淡紅色皮襖的婦人,陸沉認出了這是柳月兮的生母,生過兩個孩子已經四十多歲的女人,可仿佛歲月在她臉上失去了魔力一般,嫩白的臉蛋卻還仿佛二十多歲的小姑娘一般水潤。


    “哎,我才出去多久......”柳月兮小聲嘟囔著,喊了一聲“媽”之後轉過去腦袋看向另一名婦人,臉色卻陡然通紅了起來。


    眼尖的柳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自家女兒臉色不對,俗話說得好知女莫過母,從小就是在這院子裏長大,這妮子幾乎算是陸家嫂子看著長大的,這出去了幾個月回來看見陸家嫂子居然還能臉紅?


    卻原來是柳月兮麵皮子薄,一直也沒敢把自己同陸沉生米煮成熟飯的事告訴家裏人,柳姨還隻當兩人仍然是先前那種姐弟關係。


    雖然看出了女兒有些不對,但是很顯然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女兒,而是這多少年都沒回家一趟的陸家小子,柳姨十分知趣地拉過自己女兒退到一邊,伸手推了推一旁的婦人,努了努嘴道:


    “喏!你家那小子不是回來了?天天趴在我耳朵邊上念叨的,都快給我耳根子念出繭子來了,怎麽人一回來你還不好意思上了?”


    被她推搡了幾下的陸母卻並未有任何動作,站在原地沒有動彈,隻是雙眼卻緊緊盯著車邊自己的兒子,一刻也沒有挪動視線。


    陸沉也趁著這功夫好好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母親,畢竟自己印象裏上一次見母親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2018年的她看起來倒是比記憶裏要年輕了不少,起碼眼角的皺紋沒有後來那麽明顯。


    陸沉的眼角都略微有些濕潤,自家母親自然是不差錢的,養生護理十分到位,幾年的時間也不至於衰老至斯,想來多半還是自己離家太久她日夜思念所至。


    念及此處,陸沉便是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去一把抱住自己的母親,隨後艱難地動了動嘴角,張開嘴巴大聲喊道:


    “媽!”


    陸母顯然也是被陸沉這種反應嚇了一跳,愣神片刻之後卻並沒有掙開自己兒子的懷抱,反倒還伸出手拍了拍陸沉的後背,仿佛是順毛捋一般試圖將兒子的情緒平複,嘴上卻是略微有些嫌棄道:“行了行了,多大人了還搞這一套,丟人不?”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管你是什麽皇親國戚,什麽王宮貴胄,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永遠都是那麽純粹,不求其聞達於諸侯,但求能長命百歲。


    陸沉這一刻才終於明白自己前世所執著的東西究竟有多麽虛浮,什麽功成名就衣錦還鄉都是扯淡。


    最後還是一旁的柳姨看不下去了,尖了尖嗓子調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母子失散十多年,今天才認上親呢!”


    陸母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聽到自己好友的調笑反倒是較起了勁,理直氣壯道:“怎麽的?羨慕我們母子情深?不行我讓陸沉認你當個幹媽?”


    “行啊!怎麽不......”柳姨還準備再說點什麽,卻突然發現柳月兮正在扯著自己的衣角,眼神中竟帶上了幾分哀求,剛欲出口的話便頓時戛然而止。


    隻能是摸著自己的腦袋自個在心裏歎氣,看到女兒這副模樣柳姨當然是一眼就看出她心裏的那點小九九,更遑論自打下車以後柳姨就注意到自家女兒除了喊自己的時候看了兩眼自己之後,就一直盯著陸家那小子看個不停,兩顆溜圓的眼睛珠子恨不得直接掛在人家身上。


    “二哥哥!”


    一道少女聲音陡然響起,脆如鶯啼,吸引了陸沉的注意,打眼望去卻發現正是柳姨身旁正站著一名相貌與柳月兮有六分相似的少女。


    “洛...洛兮?”陸沉遲疑了一下開口道。


    雖有六分相似,但是那四分不似卻正正好都體現在了眉眼之間,若說柳月兮站在那裏不說話就像是一座亙古不化的冰山一般冷清,這小妮子卻就仿佛是迪士尼裏偷跑出來的公主一般甜美。


    前者的眉眼清冽可以用刀劈斧鑿一般形容,後者則完完全全就是粉雕玉砌。


    最讓陸沉嘖嘖稱奇的則是,完全不同於柳月兮一米七多幾乎接近自己的身高,這柳洛兮看起來就要嬌小許多,若不是身上精致無比的公主裙體現出柳家對她的關愛,陸沉還真以為是從小缺吃少喝導致她發育不好。


    這些年沒見,或者說是陸沉印象裏壓根就沒有見過十八歲的柳洛兮,第一時間甚至有些不太敢認。


    而聽到陸沉的回話,少女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無比的笑意,笑嘻嘻道:“二哥哥果然是二哥哥,一眼就認出來我了呢!”


    聽到少女連續兩聲二哥哥,陸沉才終於是回想起了腦海深處的記憶,卻是自己打小同柳月兮以及柳洛兮一起長大,按年紀來算的話柳月兮最大,陸沉次之,年紀最小的柳洛兮不知道是從哪部瓊瑤劇裏學來了這種叫法,張口一個“二哥哥”,閉口一個“好姐姐”。


    時間久了本以為還有些生疏,但是聽到這聲熟悉的“二哥哥”之後陸沉也是笑道:“真就差點沒認出來,幾年前你還是個小丫頭來著,現在倒是出落得這麽漂亮,我還當是四九城裏哪個皇家公主還了魂!”


    少女眼睛珠子滴溜溜一轉,笑容裏竟帶上了些與其麵容完全不匹配的妖媚,一把抱過陸沉的手臂整個人直接貼在了陸沉身上,另一隻手化作粉拳不輕不重地錘在陸沉胸口,嬌聲道:


    “討厭啦!就知道笑話我!”


    一旁的陸母柳姨,甚至於柳月兮都隻當是少女心性,被兄長打趣了一下多多少少有些害羞,壓根沒當回事。


    隻有陸沉自己知道,這小妮子動機不純!


    無它,作為親身經曆者陸沉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那雙原本握成拳狀的粉嫩小手此時正在自己的腹部緩慢移動,就仿佛......他前兩天摸柳月兮一樣!


    陸沉低頭看去,卻正正好與抬頭的柳洛兮四目相對,隻見少女眼睛裏的妖媚一閃而逝,竟是衝著陸沉眨巴了兩下眼睛,而後抱得更加緊密。


    陸沉低頭看了一眼少女的胸口,心下略微鬆了口氣。


    幸好是你,這要換做你姐,我還真就有些個把持不住了......


    “行了行了,在門口站著做甚?再耽誤會功夫,裏麵剛熱好的菜又涼了!”最後還是柳姨拍了拍手,示意眾人進門,而後柳姨便看向自家小女兒訓道:


    “多大人了也不知羞,抱著你二哥哥的手不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什麽樹懶投胎呢!”


    柳洛兮雖然個子小,但是臉皮厚度跟柳月兮卻完全不是一個檔次,聽到自己母親的訓斥以及周圍眾人的目光臉色渾然如常,笑嘻嘻道:


    “不撒!就不撒!”


    其嬌憨模樣儼然是一副闊別多日,自家妹妹見到哥哥自然而然的親昵,倒是讓柳姨有些質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無奈之下也隻能是帶著柳月兮以及陸母走在前麵邁步走進院內。


    眼見一行人差不多走幹淨了,倒是給陸沉和柳洛兮留了個單獨說話的空檔,陸沉伸手摸了摸柳洛兮的小腦袋瓜子打趣道:


    “真不撒手了?”


    誰料再次抬起頭來的柳洛兮卻完全是另一副模樣,臉上的嬌憨蕩然無存,雙眼精光閃動,直勾勾地盯著陸沉,嚴肅道:


    “你跟我姐什麽關係!”


    陸沉愣了一愣,下意識道:“什麽關係?就......普通朋友唄!”


    “呸!”少女啐了一口,臉上寫滿了質疑:“你當是騙小姑娘呢?這半晌功夫我就沒見我姐目光從你身上挪開超過五秒!”


    “怎麽?你目光也沒離開過你姐?”


    “狡辯!”


    陸沉伸出手指彈了彈少女的腦袋,一本正經道:“社會上的事少打聽!”


    引得少女一陣痛呼,這才是略微鬆開了手臂,陸沉趁機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走在前麵邁進院內。氣得柳洛兮一陣跺腳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是氣鼓鼓地跟了上去。


    陸柳兩家都是經久不衰的名門,自然也不會講究些個沒有任何意義的排場,這頓飯甚至還是陸母和柳姨兩個人親自下廚,簡簡單單六菜一湯盡是些家常菜式,倒是顯得無比溫馨。


    飯桌上人不多,陸母、柳姨、柳家姐妹再加上陸沉本人,總得也就是五個人,圍成一圈坐在餐桌前,陸沉自然是挨著自己的母親,右手邊則依次是柳月兮、柳姨以及柳洛兮。


    “嗯~”陸沉夾起一口魚香肉絲送進嘴裏,緊接著便是豎起了大拇指對著柳姨誇獎道:“要我說這魚香肉絲還得是柳姨您做的最有味道,打小我就愛吃這一口!”


    “哈哈哈!”柳姨頓時捂住嘴巴笑個不停,“出去了幾年你小子嘴都變甜了!”


    “害!可不嘛,這菜我從小吃到大還真就沒個什麽特別的感覺,這隔了段時間再重新一嚐才知道什麽叫人間美味!”


    “行了行了,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陸母打量了一下陸沉,“好吃就多吃點,瞅瞅你這段時間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陸母心疼自己的兒子,話罷便端起碗盛了一碗湯遞過去。


    陸沉忙不迭接過,端起來就是一口,同樣是讚不絕口道;“香!真香!要我說那些個什麽大廚也比不過您二位一根毛!”


    “這小嘴甜的,不知道在外麵禍害了多少小姑娘!”柳姨打趣道。


    陸沉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麵,柳姨身側的柳月兮,忙不迭開口道:“哪能啊!柳姨你是知道的我,我打小就老實!”


    “是是是,你最老實,上小學那會就帶著洛兮翹課,還說要離家出走!”


    “得得得,我錯了還不行嗎柳姨,我自罰一碗!”陸沉趕忙雙手舉起作投降狀,又端起一碗大米飯炫了起來。


    還順手夾起一塊肉放進了柳月兮碗裏,嘴裏嚼著米飯嘟囔道:“多吃點,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陸母臉上的姨媽笑收都收不住,嘴也合不攏,一旁的柳姨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反倒是柳洛兮撅起了嘴巴忿忿道:“我也要我也要!”


    陸沉隻得無奈地又給柳洛兮夾了一塊肉,同時開口道:“你也多吃點,長長個子!”


    柳洛兮卻仿佛是沒有聽到陸沉後半句話一般,眼角都彎成了月牙狀,笑得好不甜蜜,脆生生來了一句:“謝謝二哥哥!”


    一副乖巧鄰家小妹妹的模樣,若不是桌子下麵陸沉的大腿真真切切感受到來自對麵柳洛兮腳丫子的摩擦,他還真就信了這小妖女的這副麵孔。


    也就在這時陸沉的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陸沉掏出手機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卻發現正是柳月兮給自己發來的消息:


    “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陸沉不由得苦笑一陣,這次還真就是個無妄之災,偏偏他還不敢把真實情況全部告訴對方,隻得默默享受著桌上的宴席,桌下的旖旎。


    對麵的柳洛兮也是正好跟陸沉對視,從柳洛兮眼裏陸沉清晰地看出了三分玩味,三分嫵媚。


    獵人,獵物,兩級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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