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到引導已經完成,甲全隻覺得疲累一口氣湧了上來,眼睛難以控製地闔上,意識漸漸滑入黑暗。


    指示器率先從手中滑落,固定身體姿態的跳躍裝置隨即關停,一機器一人先後自高空掉落。


    “確認到騎兵。”


    隱約好像聽到某個耳熟的電子合成音,微微睜開眼睛,模糊中看見一道近似人形影子正在靠近,它的背後還拖著什麽類似圓筒的玩意兒,圓筒尾部正散發著刺眼的亮光。


    那道影子直直衝著甲全飛來,離得近了,才發現它是這麽巨大,甚至遮擋住了陽光。它伸出手抓住了意識模糊的甲全,接著將他擺在了自己胸口正中的位置,任由他滑入體內。


    艙門關閉,甲全不偏不倚被固定在了座位上。


    “檢測到騎兵健康狀況異常,開始運行plss(騎兵生命保全係統)。”


    “掃描中,正在進行診斷……


    檢測到騎兵處於昏迷狀態,並檢測到中度腦震蕩,耳道粘膜出血,多處軟組織損傷,四肢及左腰多處處開放性傷口。


    開始進行應急處理。


    處理中……”


    ……


    龔開架著望遠鏡,將遠處的市區盡可能納入視野內。在一陣令人不安的雷光過後,他終於做好了最後的確認。


    “是亂神沒錯了。開始作戰!”


    市郊金平河下遊陣地,這兒布置著苦等了整整一個早上的近衛軍機械化部隊主力。


    出發前,風瑤就給他們下了死命令,今天除了亂神之外,帝都內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和他們均不得插手。


    軍令如山,即便看到了市區發生的多次意料外的爆炸,遭遇了了原因不明的無線幹擾,他們依舊停留在原地毫無作為。


    現在,他們要讓一早上的煎熬能夠值得。


    最先動起來的是炮兵陣地,二十多門自走榴彈炮轉動炮管,將準星對準市區內的兩個黑影。


    他們沒有立即開火,而是等著站在數公裏外某個屋頂上的觀察員的信號。


    “目標,兩隻羽類亂神。”隨部隊同行的激光通訊車派上了用場,觀察員的通訊沒有受到原因不明的電磁幹擾影響,十分清晰地傳回了陣地。


    “區塊3,3;標尺45-83。”


    “區塊3,3;標尺45-83,陣地收到。”炮口再次微調,對準觀察員傳來的坐標,“開火!”


    爆鳴響徹河岸,一連串火光衝向高空,劃出一道道弧線墜向地平線。


    “著彈倒計時,3,2,1,著彈!”


    觀察員看著火光結結實實砸在亂神身上,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語氣平穩地傳回訊息:“命中!命中!”


    “很好!”


    龔平不由得輕聲低語,隨即下達命令:“各單位,對準目標齊射,開火!”


    於是,火光照亮了金平河岸。


    二十門榴彈炮,二十門加榴炮,十八門十二聯裝火箭炮連續不間斷地傾瀉著自身的火力,方圓數公裏內,一時間炮聲覆蓋了所有動靜。


    “目標升空,開始向東南方向移動!”


    這兩隻亂神原來的位置是在參天頂半山腰市政區的位置,位於陣地的西北方。那他們向著東南方飛來,目標是哪兒已經很明顯了。


    哪個挨打不會還手,亂神會往陣地這兒來本就在預料之中。


    “各部轉移陣地!重複,各部轉移陣地!坦克一連、二連吸引亂神的注意,目標進入射程後自由開火!”


    兩個坦克連,24輛坦克發動機馬力全開,朝著陣地另一頭駛去。雖然這些曾經的陸戰之王在鐵騎問世後早已被剝奪其原有的地位,但它們並沒有就此退出曆史的舞台。時至今日,它們依舊能在任一處戰場張揚自身的火力。


    他們散開還沒多久,就聽到了一陣被扇動的風聲,夾雜在台風卷起的風雨聲中卻又顯得特別清晰。


    忽地,雨停了。灰暗的天空被大片的藍色覆蓋,但這片藍色卻又比尋常天空的藍要來的深沉,更加層次分明。


    龔開突然意識到,他現在抬頭看著的不是天空,而是亂神的身軀。


    “開火!開火!”


    也不用等龔開發令,所有坦克早已將炮口對準降落在指揮所上方的顛鸞。隻是炮手們在按下火控開關的同時又在思考一個問題,這二十多輛坦克在這樣的巨物麵前到底能發揮多少作用?


    現在的顛鸞正低頭盯著指揮所,看起來比它原本的升高要矮上一頭,坦克連所在位置離了指揮所又有將近一公裏。饒是如此,他們仍需要抬頭才能望見顛鸞頭頂的翎羽,舒展的翅膀似乎觸手可及。與其說這是一種生物,倒不如說這就是一座活著的山嶽。


    第一輪射擊全數命中目標,記憶中開山碎石無堅不摧的炮彈僅在顛鸞的體表揚起一陣煙火,近衛軍們甚至產生了隻是在它身上放了一串炮仗的錯覺。


    或許是今天已經承受的傷害已經足夠它習慣這份痛楚,顛鸞對接連打在身上的火炮顯得毫不在意。頂著持續在身上綻放的焰火,從頭頂到尾羽的最末端光芒大作。


    仰望著在頭頂閃爍的青藍色光芒,龔開突然明悟,他的壽數已盡。


    抬起的手未見一絲顫抖,平穩地將對講機湊到嘴邊:“指揮權移交炮兵一營長張思危,作戰繼續。”


    來不及交代更多,雷鳴已經在上空炸響,一道刺眼的電光自顛鸞額頭迸發,淹沒了整個指揮所。


    “嘟——”無暇哀悼,通訊很快就再次接通,“這裏是張思危,坦克連,繼續兩輪射擊後後撤,炮兵各營,坦克連開始後撤的同時進行火力壓製。導彈連,炮兵營開始射擊3分鍾後向目標開火。”


    全員立即照著新指揮官的指令開始行動。雖然比預想的要早,指揮部糟破壞,指揮官變更本就是可以預測到的情況之一。


    比之近衛軍有計劃的行動,顛鸞的行動則顯得更加率性而為,完全就是看到哪個打哪個。至於打在身上的炮火,則不會再去在意。


    就比如現在,它正盯著沿河灘公路後撤的坦克連不放。來自炮兵營的火炮壓得它難以起飛,它就幹脆撲騰著翅膀用跑的。百米多的身高擺在那兒,光是用跨步移動,炮兵連和顛鸞之間的距離轉眼之間就被拉近。


    1號車的車長,同時也是一連長大喊道:“各車散開!繼續開火!給弟兄們多爭取點時間!”


    忽地,一連長發現他沒法在視野中捕捉到顛鸞的身軀。


    他心有所感地抬頭,果然看見了正在下落的一片陰影,就好像一麵巨大的暗幕遮蔽了視野。


    不用計算也知道以現在的車速根本躲不開,一連長和炮手對視了一眼,1號車開出了最後一炮。


    炮彈連同1號車一起在顛鸞的腳底化作了一簇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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