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琅用朱砂筆在文書上麵勾完了最後幾筆,然後將文書折疊起來,雙手合十閉目祈禱了兩句,然後才將文書放在火盆裏麵焚燒幹淨,道:“正心觀弟子陳琅,與青山縣清水鎮本地城隍衛興陽在此遞上天地文書!請天地過目!”


    張羽看著已經化為灰燼的三封文書,又看看一臉恭敬的陳琅,甚至包括那個之前還讓他感到不太喜歡的城隍衛興陽,有些不理解這其中的門道。他小聲的喊了兩聲陳琅,問道:“喂,陳道長,是不是隻要這文書燒幹淨了就行了?”


    似乎是儀式還沒有結束,陳琅並沒有理睬張羽,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慢慢的深吸一口氣,隨後分成三段吐了出來,俯身拜了三下,這才轉過身來。


    他看了一眼一臉疑惑的張羽,說道:“當然不是這麽簡單,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在文書上麵用朱砂筆書寫了焚燒的日子和時辰,而且還蓋上了城隍印信,這就相當於單位的文件蓋上了公章,這才有了法律效應。有了法律效應的文件借由天地渠道發布出去,這才能真正的實行。”


    他將那個裝著附帶姚老頭魂魄的煉鬼的墨盒放在了火圈麵前,然後雙手結印喝道:“太上敕令,解,散,離!急急如律令!”


    最後一個字剛剛出口,那地麵上原本熊熊燃燒的火圈此時就已經漸漸的變得微弱了下來,最終直到火焰熄滅。陳琅麵帶微笑,笑眯眯地看著衛興陽,說道:“剛剛事急從權,所以對城隍老爺多有得罪,還希望衛大人能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在下剛才行事的魯莽啊!


    這個煉鬼呢我就放在這裏了,還煩請城隍老爺能夠秉公執法,將此人繩之以法。此人生前作惡多端,以操魂控鬼之術害人頗多,先前我也曾收複了數十隻惡鬼。除此之外,他還為了一己之私,盡數將自己後來派遣而來的近四十隻惡鬼全部弄得魂飛魄散。


    那些冤魂原本隻是要等候陰壽耗盡去陰司輪回的枉死鬼,收了他的操縱不提,還因此落了個永不超生的下場,真乃可惡至極。此等違背天地秩序之事,萬萬不能姑息。”


    那城隍衛興陽聽陳琅這麽一說,麵上雖然仍然沒什麽好臉色,知道這是對方在故意迫使自己按照他說的來辦。他當城隍也有小兩百年的時間了,也是頭一回做事做得這麽被動。被威脅了不說,還要幫他做事,偏偏自己還沒地方說理去,真的是太憋屈了。


    他咬咬牙,對著身後的一眾鬼差說道:“眾鬼卒聽令,此等厲鬼擾亂陰陽秩序,傷天害理,斷然不可姑息。今本城隍命令爾等將其拘拿,勾出其剩餘的一魂一魄,然後收押。本城隍以一縣陰陽官的身份做出判決,待三日後於天地正法!”


    雖然其他人聽的是不明不白的,不過陳琅臉上卻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知道,城隍爺這句待三日後於天地正法那是要徹底滅了這家夥僅有的一魂一魄了。嗬嗬,這個姚老頭終歸也是沒能逃脫這個魂飛魄散的命運啊,也算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吧。


    之後陳琅還是親眼看著城隍給張家老爺子安排好了輪回轉世的日子之後才“恭送著”城隍老爺離開。


    看著城隍和一群鬼差的身影慢慢消失,張家人這才七嘴八舌的問起了這其中的門道。


    不過陳琅也沒有那麽多時間一條一條的給他們解答,隻能擺擺手沒有去理會,他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宋建超,道:“你手上沾的人命太多了,不過我也沒法子去追出更多來了!既然天地文書都燒了,再給你三天的時間,你明天一早就去警察局自首吧,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該怎麽判就怎麽判!


    不過估計你也不會等太久,隻要記得在死前做出些貢獻就行了。別忘了我讓你做的那件事,七天後,會有陰差去勾你的魂!你的兒子,張家會幫你撫養長大的!”


    宋建超此時再也不像之前,他的臉上雖然被燒傷了,但是表情卻非常的平靜,他點點頭,說道:“知道了!答應過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事關我兒子的命,我絕對不會食言的!”


    張援朝倒也是爽快得很,說道:“這事情你就放心吧,你兒子交給我,中午的時候已經讓手下的人去安排了,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換了醫院,他的醫藥費還有以後讀書生活的錢,我給你出了。你的日子也不多了,雖然沒做什麽好事,但是都快死了,今晚就好好睡一覺吧!”


    宋建超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長舒了一口氣,道:“自打我學了趕屍術以後,還真的從來沒有好好睡過一覺呢。不過以後死了也有的是時間睡覺呢,我想在臨死前再看看我兒子,雖然他很小就跟他媽走了,也不一定還記得我這個做爹的,不過不見他一麵,我心裏總還是放不下!等見過了,我就去自首!”


    “行,我明天就給你安排!”


    當天晚上,或許應該說是淩晨,直到三點左右陳琅才坐車回到了正心觀。本來按照張援朝他們的意思,是要留陳琅在家裏麵好好休息的,但卻被陳琅嚴詞拒絕了。見他執意要回去,眾人便也不再挽留。陳琅也隻是說讓他們明天一早安排劉雲開車去接他,送他去渝州。


    推開門進了屋,陳琅看見張五湖房間的燈還亮著,便整理了一下衣服,輕輕的敲響了房門,道:“師兄,我回來了!您是有話要和我說,對嗎?”


    陳琅沒有進門,隻是站在門外等著,等了有幾分鍾的時間裏麵依舊是一片寂靜。不過他也沒有著急離開,反倒是繼續說道:“師兄沒有要責怪我的意思?”


    說完這一句,裏麵才傳來了張五湖的說話聲:“怪你?我怎麽有資格怪你啊?命是你自己的,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我還能說什麽?而且,就算是我說了,你就當真能夠聽得進去嗎?”


    陳琅在門外深深一欠身,拱手給裏麵的張五湖施了一禮,說道:“既然師兄理解,那我就在此拜謝了!”


    他的這一番話說得不平不淡,搞得屋裏麵的張五湖似乎也是有些生氣了,他的音調稍微有些抬高,說道:“你要怎麽做我確實是管不了了,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的命不僅僅是你自己的!是你父母給的,是師父當年救下的。五年的陽壽,你說送就送了,真是大方!虧你還是修道的,不懂自愛,何來愛人!你的道,還差得遠呢!”


    對於自己師兄的責罵,陳琅是虛心的接受了,他也是難得的認認真真的聽了張五湖一番教訓而沒有回嘴。他聽到最後才非常恭敬地說道:“師弟受教了,多謝師兄點撥!這一次幫張家辦事,我發現我自小在觀裏修的道還不是最最適合我的道。所以我想知道,什麽才是真正屬於我的道,我也想知道,當時師兄經曆了那些事情之後,是出於什麽考慮暫時放下了自己的道。


    道可道,非常道。師父教過,我們要修的道,不是什麽天地大道,那是人力不可望而又不可及的。我們人能夠做到的,就是完善自己心裏的道。我想多經曆一些事情,去雕琢打磨我自己的道!”


    屋裏傳來了一聲歎息,然後陳琅就聽見張五湖無奈的說道:“罷了罷了,我是真的管不了你了。除了師父,也沒人能夠管得著你了!去吧,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不過要是哪一天你覺得自己扛不住了,就和師兄說,別看師兄我四十了,但是也還能幫你撐住一片天的!”


    說到了這裏,他又補充道:“還有,做事前雖然不要有牽掛,但是也不要忘記,你還有父母。這其中的度,你自己去把握吧。”


    陳琅聽了以後連忙稱是,剛想回自己的房間,卻又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再次叩響了張五湖的房門,說道:“對了師兄,我今晚做的事情,拜托你千萬不要告訴我父母,我不想讓他們操心!他們的日子過得已經很辛苦了,沒必要再替我操心了。況且父親受了太多操勞,腰不太好,母親的身體也不如以前了。”


    “你小子還能想到這些,也算是還有些良心!放心吧,這事情我會爛在肚子裏頭。”


    陳琅接著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情,師弟我明天想去一趟渝州,去見見那位幾年前被您收拾了一頓的馬王爺,師兄你有什麽話要交代的嗎?如果你有話要我帶給他,我可以幫你們傳話的!”


    張五湖隻是說了一句“你見到之後再說吧!”便再也沒有多說一句,呼的一下吹滅了房裏的油燈,再也不理睬陳琅一句。


    對於這句話,陳琅還有些不太明白,但是他也沒有再去多想,隻道是事情緣分未到,自顧自的回去房間睡下了。


    殊不知另一間房裏麵的張五湖仍然一個人坐在蒲團上,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你的道,不是那麽容易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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