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人其樂融融吃起飯來的時候,城西墨韻巷子深處的一處人家裏。


    宋景羽心裏不大痛快,眼前的飯菜就隻有一盤子青菜,連一點肉腥都沒有。


    “娘,咱們就隻吃這個嗎?”


    張氏夾了一筷子青菜,盤子裏的菜瞬間少了三分之一,直到她把菜放進嘴裏吃完,她才說:“是啊,快吃吧。”


    說完她筷子一打,將木氏夾了一大筷頭的青菜抖落下來,轉而她又夾了一筷子,盤子裏的青菜連一半都沒有了。


    宋景羽看他娘這樣,筷子一撂說了一聲,“不吃了。”


    宋紫菱也不想吃了,勉強喝著碗裏的稀粥。


    偏偏張氏這些日子來了京城,聽著街坊鄰裏講的大戶人家的老夫人有多氣派,她也擺起了譜。


    看見老二撂了筷子,她立即說道:“老二,你還有沒有規矩?”


    宋紫菱悄悄的笑了一下,看她爹的臉色。


    宋景羽不吃這張氏這一套,嘴裏說著:“什麽規矩不規矩的,這都吃的什麽?咱們就這樣窮了嗎?”


    張氏說:“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的貴,你看看在這京城咱們哪樣不要花錢?既然你嫌棄不好吃,就讓木氏當家吧。”


    “木氏,明天你來安排飯食。”


    木氏倒是沒說不吃飯,她雖是個馬大哈有些邋遢,卻也不是個傻的,她說:“娘,要我當家管飯食,你就把咱家的庫房交給我吧,我保準安排的妥妥當當。”


    張氏瞪了木氏一眼,“咱們家哪裏有庫房?”木氏想讓她掏銀子,那是不可能的。


    “那我就不當家了,還是您當家吧。”木氏說,想讓她們自己掏銀子,那是不可能的,再說了他們夫妻倆也沒多少錢。


    提到這些,宋紫菱想起,這些日子她繡不少的荷包、帕子,準備過兩日去錦繡坊看看能不能賣出去。


    宋老爹在一邊默默吃著飯,沒有說話。


    張氏見木氏不願意當家,她也有些心疼銀子,沒好氣地說:“不管家就別說那麽多,誰家媳婦像你一樣,這麽不能幹?我們兩老人跟著你們吃飯還要自掏腰包。”


    木氏不怕她,“我說什麽了我,你想要當老夫人,那還是靠你三兒子吧,可是你兒子現在怕是恨死你了。”


    啪的一聲,木氏捂著臉惡狠狠地瞪向張氏,大聲咆哮著:“憑什麽打我?你的好三兒,知道你們會在城門等著,說不定已經從別的城門進城了,你想做老夫人,你看看你的三兒子還會不會讓你做。”說完她也將筷子撂下,回了房間。


    張氏氣的指著她:“你……你……你……老二,你把這蠢婦給我休了。”她的聲音顫抖,被木氏說的破了防。


    雖然她不覺得將三兒媳婦和孫子丟下不對,但是兒子的態度他確實有些忐忑。


    宋景羽怎麽會聽她的,不吭一聲離桌出了家門。


    宋紫菱也默默地回了房。


    張氏看人都走了,她嘴裏罵著:“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啊,娶得這什麽媳婦兒啊,我不活了,三個兒子一個個的都不孝順,老天爺,你把我帶走吧。”


    她嚎了了一會兒,宋老爹也不說她,將手裏的稀粥喝了,剩下最後一口青菜也吃了個幹淨,也出了門去溜達。


    半天沒人理會張氏,她停了下來。心想這日子怎麽就越過越不順了呢?明明之前一家子其樂融融。


    琢磨了許久,她認為都怪老大一家,怪宋錦書當掉進河裏之後性情大變,要不是這樣,他們一家老老實實的,老二還是貼心兒子,老三也不會與他們離了心。


    宋錦書是不知道張氏這一番邏輯是怎麽來的,他們現在心情可是都不錯。


    宋錦書和宋婉兮準備好食材之後,小張氏和朱蕙也來幫忙。


    周伯買的菜和肉不少,他們人多再加上好些時候沒好好地吃上一頓飯。


    因此這頓飯著實豐盛,擺了滿滿兩桌。


    周懋和方氏也被喊來了,周懋自覺家裏的人是貴客,本是要和妻子在小院慢慢吃的,被宋景霖和小張氏硬是給帶過來了。


    方氏喝了宋錦書的藥已經好了很多,宋家夫妻的熱情她看在眼裏,雖然身體虛軟,還是讓丈夫扶著過來了。


    她對著人致歉,小張氏連忙扶她坐下,說道:“嬸子你可別這樣說了,我們也是托了周世子的福,一來京城就能住上這麽好的房子,您這樣客氣可是讓我們不知所措,咱們也沒那麽多規矩。


    我看您也別叫我們老爺夫人了,咱們就這樣稱呼著。這以後要找您和周伯幫忙的地方還不少呢,可別這樣客氣了。”


    方氏聽小張氏說話爽朗利落,心裏留下好感,她不像丈夫死守著規矩,因此也就應下了。


    小張氏將家裏人給周懋和方氏正式介紹了一番,一一認過了人,這才落了座。


    這頓飯吃了快一個時辰,結束後眾人閑聊著,說些接下來的事,心裏都充滿了希望。


    夜晚,來京城的第一夜,睡在這嶄新舒適的床上,每個人都睡的很沉。


    ……


    靈石關周家軍駐地。


    周嘉玨摩挲著手裏的小熊,心想宋家人這會怕是已經到了京城吧。


    想起上次收到消息,悅畫走失錦書殺了人。


    他怕後邊留下隱患,著重讓蔣八蔣七去追查那人身份,還不知道結果如何。


    又想到祖父的病,以及家裏的一團事,心裏有些煩躁。


    “世子,有消息了。”林騰的聲音在外邊傳來。


    “進來。”他將手裏的小熊放起來。


    “世子,我看蔣一那家夥是故意的,明知道世子這邊要用人,就不能給我哥先付了錢回來,非得在那客棧做夠了工才回,這都耽誤多少事了。”林飛一臉的不滿意。


    周嘉玨勾了勾唇,蔣一是個促狹的,想到他寫回來的密信,他說:“不用管他,林飛能安全已是萬幸,或許不回來還有別的原因,他們到哪了?”


    “我看分明就是不想花錢,這摳門的,說是明天就能到這了。”林騰說。


    “嗯,還有什麽事?”


    “咱們的人在靈水縣發現,皇帝和貴妃的人來了,聽說是在找貴妃之前走失的女兒。”林騰說完,有些不確定地問:“還都多少年了,能找到嗎?”


    “不可胡說,既然是他們的人,咱們對於這件事不便過多關注。”周嘉玨說,他覺得皇帝並不一定是在找人,林飛遭遇追殺的事他隱約覺得與皇帝有關,或許是對周家軍的一次試探。


    待林騰出去營帳之後,他細細地思量著發生的所有事。


    這次大越人進關,他因毒發兵敗,導致下落不明的事不是巧合,是他那弟弟做下的事嗎?


    但是他的弟弟也不聰明,他思考著皇帝的用意。


    若不是伍先生用雪崩折損了大越餓得的強兵,怕是這雲關府徹底要亂起來了。他們周家軍會如何?


    周嘉玨暗自心驚,怕是周家軍要完了。


    皇帝的態度不明,還有暗衛軍的出現,林飛被追殺,這之間是不是有所聯係?他總覺得這所有的事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操控,自己在明,敵人在暗。


    這感覺不太好受。


    “將伍先生叫來。”


    “是。”


    ······


    古代出行實在不易,一連休息了三天,宋錦書才算緩過了勁。


    早上起床,碰見三叔,背著一個小包裹。


    她問:“三叔,你要去哪?”


    “錦書,今日這麽早就起床了?”宋景煊笑著問侄女。


    “嘿嘿,是啊。”


    “我們也來了幾天了,我是要去找老師了,三叔還等著秋闈,該好好讀書了。”宋景煊說。


    “對,三叔那你趕緊去吧,三叔加油!”宋錦書捏緊拳頭比了個加油的姿勢。


    宋景煊沒看懂也沒聽懂,還是回了一聲,“好。”


    “子硯讀書的事,你先別急,我好好打聽一下再做決定。”


    “好的,三叔。”


    目送三叔離開,宋錦書回到房裏。


    她看到小姑正在整理她之前的繡線,無趣。


    出了門找到爹娘,一人在做糕點,一人在幫忙,兩人配合的美著呢。


    三嬸兒和樊祖母也在照看小弟弟,前院裏佑安表哥在做雕刻木頭,她的子硯小弟由朱夫子教著讀書。


    無所事事的人好似就剩下她和悅畫還有木辰了。


    宋木辰瞧見她過來,走到她身邊說:“錦書,咱們出去玩吧?京城這麽大,咱們是不是也該出去轉轉。”


    “這真是個好主意。”宋錦書笑笑說:“走,咱們去找周伯,問問他京城有什麽好玩的。”


    緊跟著大姐來到前院的宋悅畫聽見大姐說要出去玩,她急忙地說:“我也去我也去,大姐,大哥帶上我。”


    宋錦書看著小妹說:“畫畫,你還敢出門呢,不怕拐子了?”


    宋悅畫一聽這話就知道是不讓自己去呢,扁了扁嘴說:“大姐,我這次肯定好好聽話。”


    “不行,這次就不帶你了。等我們熟悉點京城之後再帶你出去。”宋錦書說。


    她覺得也該給妹妹找些事做了,現在她是刺繡也不太想學了,讀書倒是聽話,隻不過不催她是不知道去學的,倒是整天手裏拿著個棍子揮舞。


    “大姐,我不出去了,你回來要給我買個小木劍。”宋悅畫眼裏包著淚說。


    宋錦書看她的可憐樣,對她說:“好的,一定給你買。”


    哄好了悅畫,他們找到了周伯這裏。


    周懋的小院裏門開著,他早已看到幾人了,看人過來他問道:“錦書、木辰你們是有什麽事嗎?”


    宋錦書先問了方氏,“周伯,方伯母好些了嗎?”


    “好了好了,這才幾天,我渾身都有勁了,再沒了不舒服,錦書你的醫術可真是好。”方氏從屋子裏出來接了話。


    “那就好,方伯母,沒感覺不舒服的話,煎的藥再吃一天就可以停了。”宋錦書說。


    “錦書啊,不知道你這藥是什麽藥啊,幾個花花綠綠的藥片子有這樣的奇效?”方氏剛開始看到那藥片還不敢吃呢,後來也是覺得那止咳糖漿的效果好決定試試,沒想到第二天就基本上沒什麽不舒服的感覺了。


    “那藥是我師門秘藥,我是看方伯母不舒服的厲害,這藥效果好就先用了。”宋錦書聽著方氏咳嗽的聲音有雜音,呼吸也有些困難,給了點猛藥,好轉之後才給配了中藥溫養,看樣子是恢複的不錯。


    方氏笑著點了點頭。


    宋錦書繼續說:“周伯、伯母,我和大哥想問問京城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我們想著先出去轉轉。”


    周伯理解他們想出去玩的心,他說:“不如去昭明池吧,那裏景致好些,快要端午節了,湖麵上有官家組織的龍舟訓練,附近小商販也極多,正是熱鬧的時候。”


    方氏也說:“是呢,這時候正熱鬧呢,去看看也好,就是那裏也會有許多官家少爺、小姐遊玩,須得謹慎些。讓你方伯陪你們去吧。”


    “行,多謝周伯了,您稍等一下,我去問問你小姑她去不去,再去給爹娘說一聲。”宋錦書應道。


    “好的,那我先去駕馬車,準備準備。”周伯說。


    說好之後,宋錦書讓木辰問問佑安表哥去不去,她回到內院找爹娘。


    方氏看兩人走了之後,對著丈夫說:“這宋家姑娘長得好,你出去了,記得先給買上幃帽。”


    方氏沒想到第一天見到的宋錦書那根本不是她的真實麵貌,這姑娘化的妝也是神奇,猶如變了個人。


    “行,我知道了。”


    小張氏是不想讓女兒出門的,聽說這京城的貴人多如牛毛,她怕孩子們出去惹上人,可不得了。


    女兒撒嬌撒癡的模樣讓她被煩的同意了,得知周伯看顧,也稍微放心些了。


    “出門聽你周伯的,別惹上那些官家子弟,早些回來。”小張氏囑咐。


    “我知道了娘,放心吧。”


    聽說要出去玩的宋婉兮,繡線也不理了,急急忙忙地跟著錦書走。


    四人小組坐上馬車出了門。


    路過錦繡坊的時候,宋婉兮說了聲:“錦書,下次陪我出來往這裏看看。”


    “好的呢,小姑。”


    兩人說完了話,放下馬車的車簾。


    從錦繡坊裏出來的宋紫菱瞧見兩人的側臉,琢磨著是不是看錯了。


    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喃喃道:“那是小姑和宋錦書嗎?他們來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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