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冰棺秘境不知幾年,薑雲逸早就忘卻外界留下來的麻煩。


    又或者說,單純是沒有想到,沐炎陵能夠那般執著。


    想要找到自己,然後一雪前恥。


    哪怕聽到陸凝霜說‘外界有人在蛐蛐自己和她’,薑雲逸也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陸凝霜沒有多說,所以薑雲逸便默認覺得,隻是普通的議論罷了。


    誰讓他跟自家娘子,一人奪得一個星鏈,直接中央星海內掀起一陣風波?


    “.........”


    “喝哈!”


    “喝哈!”


    此時樓下院中,姐弟倆齊一的喘喝聲,在白雪皚皚的世界裏傳遞開去,驚醒了院中的諸多閉藏的生機。


    他們都換上了一件合身勁裝,顯得幹淨利索,不至於束縛手腳。


    當然,平日裏兩人穿的服飾也可以,但麵對來自自家娘親的考核,他們不敢懈怠,必須盡力表現。


    不然肯定挨罵,甚至可能被娘親以‘沒努力’為借口,直接強製兩人各自閉關,就吃不到爹爹做的美食,也體會不到來自‘老父親’的關懷!


    唰——


    女孩容顏精雕細琢,雙目寒霜,姿態高傲,一襲白色勁裝增添三分冷漠。


    英姿飄逸,宛若巾幗不讓須眉,渾身充斥著一股清豔氣勢。


    一側的男童則氣質超然,但還是太過稚嫩,揮劍的動作,略顯遲鈍。


    倒是他的眼神堅毅且執著,有著薑雲逸一息影子,五六分相似。


    舞劍吹雪,一舉一動皆有韻律,隻是少了些玄妙的道則,一眼就看出是基礎招式,節奏也不同於陸凝霜演示劍法的霸道,姐弟倆揮劍有自己的風格。


    即便上次,被娘親驚人的異象所吸引,而記不太清一些劍招,但兩人從小就比較親近爹,所以耳濡目染之下,對於劍法的理解遠非常人能比擬,能輕鬆重演。


    屋簷下,並肩而坐的夫妻倆,憑借能展露自己風格這一點,薑雲逸就能看得出平日裏倆孩子倒是沒少練,哪怕他們沒有時時刻刻的監督,也能自覺的練習。


    不得不說,薑雲逸很欣慰。


    否則姐弟倆表現不好,陸凝霜可不會輕饒兩人。


    畢竟,作為親娘的她已傾囊相授,甚至願意一對一輔導。要知道八荒上的姬紅葉,還有秦長老幾人想讓陸凝霜指教,都未曾獲得這份待遇,僅是言語上說明。


    要是不珍惜這個機會,陸凝霜感到不滿,會嚴厲懲罰。


    還好。


    當下倆孩子一切順利。


    薑雲逸也是默默給倆孩子,做了個打氣的手勢。


    表麵上看似平靜,實則心裏有緊張感。


    這種緊張感,像是害怕‘離鄉進京趕考’的孩子,途中出錯一步。


    因為姐弟倆要是做不好,肯定會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


    薑雲逸心軟下來,那得想辦法哄自家娘子,畢竟她是作為考官一般的存在。


    他這個哄,相當於賄賂。


    陸凝霜不知惡補過多少劇情,每次見自家夫君有意賄賂自己,就開始無意的讓他用身體,來換取倆孩子的安全。


    每次受到這樣的對待,薑雲逸都會給自家娘子一個白眼。


    畢竟,這種劇情他怎麽可能不清楚?


    【孩子考不好,有無法畢業的風險,他到考官麵前求情,被迫獻身.....】


    甚至陸凝霜還會跟他說:


    “夫君也很想要吧?”


    盡管是倆夫妻的玩趣一環,但薑雲逸還是經常敲著她的腦袋瓜。


    薑雲逸希望她別老想著這種事情。


    可惜都是無用功。


    .........


    或許是關心則亂的緣故。


    “誒?”


    原本姐弟倆演示劍法得好好的,薑夏兒見到爹爹做了個打氣的手勢後,稚嫩的臉上,也是甜甜一笑表示回應。


    甚至是出於好奇。


    亦或者是想替姐姐確認一下。


    薑夏兒很想知道,現在的娘親,對於他們是種怎樣的態度?


    因為沒開始舞劍之前,姐姐就對他說,一定要讓娘親滿意!


    所以現在的娘親,是滿意,還是不滿?


    抱著這個疑惑。


    於是乎,薑夏兒又看了看坐在爹身邊,清冷至極的娘親。


    陸凝霜跟爹不同,衣著也不一樣,墨麟金絲紋路的長袍,顯得華貴尊貴,雍容高雅,甚至一隻手還摟著爹的腰。


    娘親的容顏,很冷。


    在薑夏兒的印象裏就從未笑過,畢竟這是他第二次正視娘親的容顏。


    以往爹不在身邊,他將娘親作為唯一的依靠時,雖然陸凝霜沒有明確拒絕,卻也很少讓自己靠近。


    所以薑夏兒更別提被摸摸頭、撒嬌賣萌之類,就從未對娘親做過。


    而當下,娘親僅需坐在那邊,便能讓人感受得到她身上散發的寒意。


    仿佛是冬夜凜冽的寒風,十分刺骨。


    一個是關懷。


    一個是嚴肅。


    陸凝霜板著臉,偶爾流露的威壓足以讓任何人膽戰心驚。


    更別說是薑夏兒。


    因此這一眼,直接就打亂了他的節奏,原本還算標準的姿勢頓時散亂開來,哪怕是順暢的呼吸法也停滯下來。


    ‘這傻弟弟!’


    一旁的薑冬兒察覺到異樣,立刻去找補救措施,不然連她一起被罰。


    最後。


    還是她借用吹來的寒風,去一點點引導節奏打亂的薑夏兒,緩慢恢複原狀。


    雪花飄飄,兩柄劍尖挪移刺破鵝毛白雪,交叉而舞,很快卷著朝氣蓬勃的鋒銳,帶起漫天飛揚的雪絮。


    一瞬間,仿佛是天地間唯美的景致,畫麵靜謐,有道韻自然流露。


    劍若乘風,觀賞性雖比不過陸凝霜以雪凝龍鳳的絕代風采,但勝在樸素簡約,沒有太多繁瑣花哨的招式,更別說自家孩子在進步,能夠親眼目睹,對於薑雲逸來說就是莫大欣慰和最好的畫麵。


    薑夏兒終究還是差一些火候。


    但這也不怪他,誰讓他的性格就是這樣,怕娘怕得要死......


    接下來。


    薑雲逸全程含笑注視著倆孩子,周圍的環境似乎都變得不那麽重要。


    奈何陸凝霜摟腰的力道很重,所以有時候薑雲逸不得不扭頭看她,甚至是低下頭,抓著娘子的衣角,有種偷偷摸摸的既視感,不敢看向孩子,隻敢微微抬眸看向陸凝霜,眼神帶著一絲絲怨氣。


    見狀,佳人才願意鬆開些力道。


    陸凝霜以這種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薑雲逸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偏偏......


    薑雲逸又不能說什麽,因為陸凝霜放在腰間的手,時不時就以仙道道韻幫他按摩一番,這讓他根本無力拒絕。


    之所以會帶著怨氣。


    原因是太過舒服,有種螞蟻在身上的感覺,甚至是爬到下半身。


    他又不敢吭聲,隻能一忍再忍,然而卻險些在孩子麵前丟人。


    薑雲逸又怎能不帶怨氣?


    .......


    薑冬兒和薑夏兒一直專心致誌的演示劍法,並沒有注意到爹的情況。


    畢竟薑夏兒之前已經犯過一次,要是再犯,不管兩人後麵做得有多好,恐怕自家娘親便要就地正法。


    等到後麵。


    姐弟演示一整套劍法後,轉眸看向娘親,有緊張和期待。


    隻不過,自家娘親正輕摟著一臉佯怒的爹,看起來像是在安撫?


    “咳咳!趕緊給孩子們評價。”薑雲逸聲音稍許無力,隻能咳嗽提神。


    “好,聽夫君的。”


    原先鐵麵無私的陸凝霜,此時反倒有些溫婉如水,化身賢良淑德的婦人。


    陸凝霜簡單的指點過後,沒任何意外的想趕緊讓倆孩子離開,自行練習。


    薑雲逸掐了掐她的腰,陸凝霜才願意多說一些話,把所有的缺點和弊端告訴兩人,薑雲逸才滿意放開手。


    這一刻,無疑是爹占據主權!


    隨後,薑冬兒和薑夏兒收起仙劍,邊離開邊往回瞧,偶爾交談幾句。


    “姐姐,爹又生病了嗎?”


    “看起來是沒錯,可......”


    到了他們的這個境界,決然不會生病,畢竟不是肉體凡胎。


    可隻要爹爹麵色不對勁,爹都會跟他們解釋,說是生病了。


    所以薑冬兒一直這般認為。


    不過隨著年紀增長,薑冬兒認知能力逐漸增強,知道爹娘的境界不會生病。


    對此她心裏會提出質疑。


    甚至是感到奇怪。


    爹真的生病了?


    看起來雖如此,但薑冬兒相信,爹爹絕對不會生病!


    也絕不是生病那般簡單!


    可惜想找明原因,也沒人給她解惑。


    相比於姐姐的質疑,薑夏兒則是擔心爹爹生病,會不會有事?


    他對爹爹的話,深信不疑。


    .......


    與此同時,還在原地的夫妻倆。


    “夫君也很想要吧?”陸凝霜輕輕攙扶著他,俯首湊耳。


    她又說出目的性極強的話。


    聞言,薑雲逸抬眸,眼裏顯露著掙紮,像是一旦釋放就會成為貪婪,半晌憋出一句話:“你在拿仙道靈韻誘惑我,讓我在孩子們麵前丟臉,絕對不會饒你....”


    之所以有那麽多生靈,費盡心思的想要踏上仙道,走得更遠。


    就是因為仙道道韻是任何天材地寶,乃至是仙丹妙藥都遠遠比擬不上的。


    一抹仙道道韻,沾染過後,那種晉升且脫胎換骨的感覺像是積累許久的疲倦,一夜釋放的快感,一瞬千裏,突破瓶頸,邁入全新天地,永生難忘。


    在八荒的時候,薑雲逸抵不過醉靈;沒想到來到仙道,因道韻成癮。


    平日裏,薑雲逸會向自家娘子索要,她也會給,但一般情況下他都會很克製著不要,不然陸凝霜能隨時趁火打劫。


    因為她的仙道道韻,極其濃厚。


    但現在,他被陸凝霜軟磨硬泡過後,薑雲逸意誌都有些薄弱。隻要陸凝霜稍微一用力,薑雲逸必定繳械投降。


    “我相信夫君的忍耐力。”陸凝霜說:“不過現在孩子們走了,夫君還忍?”


    薑雲逸抿了抿唇,眼神閃爍,扯住她的衣領,像是下定了決心.......


    ........


    第二天,姐弟倆沒有等到爹爹做飯,反而是娘親親自下廚!


    做飯菜,還特意端著回到房間。


    前堂隻留下姐弟二人用餐。


    “爹爹病這麽重?”薑夏兒吃著碗中的米粒,憂心忡忡。


    “是啊,都已經下不了床......”薑冬兒實話實說,不敢想象能讓娘拿飯菜回屋,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她呆在座位上,猶豫有沒有去看爹。


    結果薑夏兒吃到一半,便說:


    “姐姐,沒肉了。”


    “怎麽會沒肉?是你吃太快了吧。”


    薑冬兒本以為是他的問題,畢竟自家傻弟弟,一向吃飯最積極。


    沒想到定眼一看,才發現桌上的飯菜確實沒有肉,全都是素食偏多。


    她才恍然想起,今天是娘下廚來著。


    娘向來隻做清淡的佳肴。


    “那你就吃多點米飯,我的給你。”薑冬兒隻能給傻弟弟打多點米飯。


    反正隻要有吃的,他就不會餓死,最多是吃不痛快罷了。


    薑冬兒雖也習慣一日三餐,但境界上來能夠辟穀後,食量就變少了很多。


    姐弟二人,就坐在僅有彼此的飯桌前,默默習慣著“相依為命”的感覺。


    或許飯菜雖淡,至少都是熱的。


    以娘親清冷的態度,能做到這種地步已是對兩人最大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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