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夜色深處。


    僅有一人的輕喚,她孤身前來,照常來到密室,看望冰棺中的一人。


    今日,陸凝霜嚐試改了稱呼後,睫毛微顫,覺得這樣倒也頗有趣味。


    隻因她剛知曉,原來成親後可以把稱呼,改成親密和充滿愛意一些。


    也就是所謂的‘夫君’。


    哪怕陸凝霜是第一次說出口,卻一點也不生硬,更不覺得有多羞澀。


    有的隻是理所應當的平靜,還有絲絲溫馨,像是一對老夫老妻。


    但薑雲逸雙眸緊閉,安詳沉睡,並不會給予回應。


    整個密室,回應她的隻有燃燒的安魂香,還有持續為薑雲逸修複三魂七魄的心髒與真龍寶珠,散發著柔和光輝,一點點勾勒著少年的生命痕跡.......


    現在,她僅需靜心等待。


    嘩、嘩......


    在昏暗的密室裏,借助一抹燭光。


    陸凝霜端莊儒雅,坐在一張由神木製成的木椅上,雙腿重疊而放,單手捧著本書閱覽,另一隻玉手則撐住腦袋,姿態慵懶,卻帶有一絲尊貴的氣質。


    如今的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聖主兼魔主,統攝八荒。


    舉手投足之間,自是養成了尊貴氣質,似天生注定如此,無法掩蓋。


    “寵夫。”


    陸凝霜見到書裏有這個詞,開始琢磨,不太清楚是什麽意思。


    畢竟從崛起,再到至今,她都是閱覽管理宗門方麵的書籍,還有煉丹、畫符、法陣等,倒沒想過“寵”這個問題。


    不過陸凝霜倒是聽說,但凡有些權威的人,無論男女,總會養些嬌媚的貼身婢女,亦或者是什麽美男麵首,來伺候自己沐浴更衣等,服侍左右。


    這種情況很常見,不算稀奇,陸凝霜當年血洗正道和魔教的時候,也見過很多類似的情景,但她並不覺得怎樣,殺了便是,根本不在乎,也不屑。


    隻是,陸凝霜當下對寵夫的“夫”字,產生了一些興趣罷了。


    誰讓薑雲逸是她的夫君?


    就這樣,陸凝霜挑燈夜讀。


    安魂香一點點燃盡。


    陪伴的時光總是短暫,尤其是對於陸凝霜來說,仿佛僅是眨眼功夫。


    “篷”一聲,她合上書,在屋裏隨意的整理一番衣裳後,才往密室外走。


    外麵的天亮了。


    她能一整夜待在密室陪伴,也願一直待在此地,卻不能長留。


    畢竟天淩聖地的事務繁忙,還需要她做出抉擇。


    而在離開前,陸凝霜都會回頭,最後看上一眼。


    沒有傷感,反倒有一種淡然,就是隨著自己的心髒生機,慢慢消融,成為薑雲逸複生的源泉,令她心頭時不時卑微一顫,像有雙手撥弄平靜的心湖。


    薑雲逸逐漸代替她不跳動的心髒。


    慢慢感受到活著的感覺,陸凝霜越來越無法壓抑內心深處的想法,越發眷念。


    她默默轉過來,往前看——


    天淩聖地在朝陽的映照下,山川日月,金碧輝煌,在破敗中崛起。


    整個魔教和正道,也皆被陸凝霜一人掌控,隻是時不時的得需要到魔教和聖殿那邊,處理許多煩人的奏折。


    並且龍鳳大劫平定後,陸凝霜甚至在天淩聖地不遠處,建設一座繁華落盡的城池,想把紅塵俗世裏一切美好的事物,等薑雲逸醒來後,展現給他看。


    等待薑雲逸的,是全新的生活。


    思及此,陸凝霜身影越來越遠,與晨曦平齊,唯有道韻久久回蕩。


    .........


    在這輝煌的時代裏,除了秦南汐三人,竟還有名老弟子憑借著自己超然的神魂天賦,活到現今,與他們同輩。


    不過秦南汐三人,對他倒沒什麽印象,但作為同輩,話題倒也不少。


    就是此人喜愛待在洞府裏,研究陣法和符籙等,過於低調,一副深藏不露的模樣,也讓秦南汐三人刮目相看。


    後麵,秦南汐三人有了後代,諸師弟都依舊是一個人。


    而秦南汐三人,並沒有憑借自己的權利,把自己的子代直接招入宗門,反而讓他們依靠自己的實力,拜入聖地。


    天資尚可,可惜還做不到獨當一麵,所以首座之位,依然是秦南汐三人坐鎮,隻是越到後麵,越難處理事物。


    因為秦南汐三人老了,不光是心,還是身,都不再年輕,甚至慢慢的不願再與年輕的麵孔有任何交集,歲月悠長,付出慈悲的真心,總會有收獲傷感的時候。


    送走一代又一代的弟子,同時他們也殺過許多心存歹念,或是叛離的弟子。


    或許天淩聖地確定是魁首,但最開始那段時間,不是什麽弟子都能保持初心,叛宗在所難免,直到現在才好很多......


    “又是一年雪,快五百年了吧。”


    秦南汐三人,正走在前往青竹峰的路上,結伴去祭拜青璿師父。


    怎麽說都是他們的師叔,於情於理,都該去祭拜一番。


    特別是冬至掃墓。


    “我仍記得,當初陸師姐法訣大成,青竹峰也下了一場大雪。”雷子梵道。


    “哼,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劍之舟沉吟說道,顯然不以為然。


    “劍師兄,你老擺著這張臭臉,小心陸師姐會讓你沒好果子吃。”秦南汐善意提醒,“到時候,我可不幫。”


    “嗯,我也幫不了。”雷子梵附和。


    劍之舟嚴肅道:“用不到你們幫。”


    秦南汐和雷子梵對視一眼,皆是搖了搖頭,但沒辦法。


    誰讓,他就是這種性格。


    “就是可惜了,青竹峰似乎不受四季影響,我記得薑師兄很喜歡看景。”秦南汐走入青竹峰的範圍,腦中浮現出少年牽著陸師姐,站在山崖上觀景的畫麵。


    秦南汐覺得薑師兄喜歡看景,所以才帶著陸師姐到虹橋看日出日落。


    也到紅塵俗世,見煙火盛放......


    而如果薑雲逸複生,恐怕也僅能遠遠觀望,或由陸師姐帶他去觀賞。


    那些雪都留在了遠處山頭。


    秦南汐想了想,褶皺滿麵的臉上,又是露出一抹微笑,看上去很慈祥。


    “不過,我們可以送薑師兄一場雪。到時候,陸師姐和薑師兄還走在一起,那效果會更好。”


    “不是白頭,勝似白頭。”


    她顯得格外積極。


    另外兩人在旁,沒有回話,但也是默認著秦南汐的想法。


    如果真要做,自然會陪著。


    誰讓當年,三人的師尊棄明投暗,才導致薑雲逸陷入苦戰致死。


    被迫與陸師姐,分離百年之久。


    “..........”


    不久之後,來到青竹峰。


    秦南汐發現,青璿師父的墓碑旁沒有絲毫雜草,甚至已有三根香提前燃盡,而墓碑也依然光亮如新。


    這一刻,三人不約而同的笑了一下。


    是了,陸凝霜也經常來青竹峰。


    或許薑雲逸不在,那她便一同帶著那份孝心,來青竹峰祭拜一番。


    “青璿師叔,想來在九泉下也會安心吧,畢竟陸師姐是真心待薑師兄好。”秦南汐輕聲喃喃,周圍的玉竹也隨之搖曳。


    這麽多年來,無論陸凝霜多強,有多風光,去密室陪伴冰棺中的薑雲逸,總會收斂所有傲氣,靜靜的守護著.......


    .........


    “師尊,這是今日的奏折。”


    “放著。”


    聖殿內,陸凝霜掌管天淩聖地,不在乎外界的春夏秋冬。


    每日檢查薑雲逸的三魂七魄狀態後,便安心處理奏折,讓各大仙門相互約束,西荒不再存在生死戰亂,讓一代皇朝在東原建立一方邊關,保證八荒安危。


    正魔兩道或許常有爭鬥,但一年比一年少,因為有陸凝霜和魔主鎮壓。


    兩人太恐怖了,如若真要爆發大規模的生死決戰,整個八荒怕是都要毀於一旦,誰都別想獨善其身。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雖說時常有冥冥之中的偉大業力,想要改變薑雲逸的軌跡,但陸凝霜也會出手遮掩。


    畢竟魔神心髒和真龍龍珠,完全能讓一人死而複生。


    這樣的功效,上蒼怎能容忍存在?


    陸凝霜處理奏折。


    同時,諸世間很多年過去了,秦南汐三人子孫滿堂,修為也是愈發高深,他們終於能從首座之位卸任,成為幕後的太上長老,隻有需要的時候,才會出世。


    盡管如此,秦南汐三人還是經常會下至紅塵凡俗,看看家族的近況。


    雖說他們的家族龐大,但有天賦和資質的孩子,也是寥寥無幾。


    不過,百年內總會出現一兩個絕世妖孽,橫空崛起。


    並且拜入天淩聖地。


    此時此刻。


    通靈峰後山。


    秦南汐三人雖已是太上長老,但也經常相聚一堂。


    “秦師姐,你居然會遲到?”雷子梵感覺難得,以往秦南汐最準時了。


    時光迅疾,蒼老的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印痕,而這些印痕卻並非皺紋,反倒透著幾分滄桑和堅毅。


    “帶了個人,自是要慢一下。”慢慢佝僂著身子的秦南汐,笑著垂眸。


    “小雨,來,別害羞。”


    隨著她的話落,雷子梵和劍之舟的目光,才順著視線向下望去。


    這才見到一位穿著粉衣的小女童,臉蛋白淨,像極了瓷娃娃,漆黑如墨的眼眸純潔清澈,局促的躲在秦南汐腿後。


    秦南汐慈祥的跟她說了一句後,小女童才怯怯生生的開口,聲音稚嫩:“雷爺爺,劍爺爺好,我、我叫秦小雨......”


    一字一句落下,雷子梵和劍之舟的眼中都不自覺流露慈祥和藹,對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自然是喜歡到骨子裏。


    “哎......”雷子梵想到自家曾孫,一個勁的吃,他都擔心會出事,說不定有玩伴後,能稍微克製一點,或者是懂得分享,總好過一個人。


    劍之舟也覺得自家曾孫努力習劍,也該是時候認識一些玩伴,不然太孤單,實在不利於孩子的成長。


    於是乎,他們也是喚來自己的曾孫子,相互認識一下也好。


    至此以後,秦南汐三人也不再來通靈峰後山相聚,反而是留給年輕人,讓他們擁有屬於自己的空間。


    秦南汐三人則轉到主殿相聚。


    .........


    “我叫秦小雨,你們叫什麽?”


    沒有長輩在場,小女童就顯得大大咧咧許多,甚至是雙手叉腰。


    此刻,她有種威風堂堂的架勢,讓雷祁淵和劍九君都不由得正視她。


    很快,兩人也是自我介紹一番,秦小雨則拍了拍胸膛表示。


    隻要是在通靈峰,她帶兩人去玩,想吃什麽也可以跟她說,幫買。


    聽聞秦小雨的豪言壯語,雷祁淵眼睛當即一亮,這簡直就是天降福星啊!


    “秦姐,你說什麽是什麽!”


    “那就多謝秦師妹了。”


    三人雖說是第一次見麵,但因為彼此祖奶奶和爺爺的緣故,氣氛倒是異常融洽。


    秦小雨則信守承諾,帶著兩人到通靈峰的小城街巷裏大吃了一頓。


    就是之後一起玩的日子裏,有時候難免也會惹出禍。


    比如爬樹摘果被猴抓、不小心撞到靈獸搭建的窩,在上遊洗腳被師姐發現等,可以說是屢禁不止。


    而這種情況,劍九君卻能平靜麵對,用別的天材地寶補償靈猴、請來築夢閣的師兄重新給靈獸建窩、還有送師姐一些護膚的小玩意,他們才不至於被罰。


    這讓原本想收服他們的秦小雨,不得不心甘情願的喊他“劍大哥”。


    不止如此。


    有一次秦小雨獨自一人,好奇的來到主峰,想要見一見所謂的聖主。


    嬌小玲瓏的身影,就躲在聖殿的角落。


    姬紅葉及時發現她,並提醒,否則秦小雨肯定會被陸凝霜打。


    最後,還是姬紅葉帶著她到不遠處等待,甚至讓她躲在自己身後,打算讓秦小雨瞄上一眼就好。


    “好,謝謝姬姐姐!”


    秦小雨覺得姬紅葉人很好,要是其他人,恐怕早讓她從哪來,回哪去。


    畢竟她是秦南汐曾孫女的事,天淩聖地還沒人知道。


    “你呀,以後別那麽好奇,也不要隨隨便便闖入別人峰脈,知道嗎?”姬紅葉輕敲秦小雨的腦袋,嗔怪道。


    這丫頭,膽子倒挺大。


    “好的師姐!”秦小雨白白嫩嫩,高高仰頭回答,一臉嚴肅。


    雖說姬紅葉不認識她,但莫名的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更何況自己是大師姐,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小師妹。


    不久後。


    秦小雨見到了。


    清冷美人淩空而來,黑紅勁裝飄舞,氣質沉穩內斂,纖弱的身姿卻又蘊含著絕代風華,精美容顏浮現著冷傲。


    秦小雨本以為,世人口口相傳的聖主,會是位老人,或者有著三頭六臂。


    萬萬沒想到,會是一名霸氣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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