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西荒地帶。


    曲浮城,老舊的街道滿是風霜,卻依然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今日帶來三人,一人算你六文錢,其中兩名開了人字間,一人地字間,該分你......”一家客棧後院,店家數了數手中的銅錢,抬眸看著眼前十來歲的少年,咧嘴一笑,沒有後話。


    倒是少年撓頭一笑,“掌櫃的您看心情,隨便給就好了。”


    “行,給你四十八文。”


    店家說罷把錢給了他,一臉心滿意足的回到客棧之中繼續做生意。


    很顯然,他貪了一些。


    客棧後院,獨留少年數著銅錢,抓耳撓腮的嘀咕:“究竟什麽時候還能過上好日子.....每天吃著燒餅,都快瘋了!”


    當然,抱怨歸抱怨,燒餅還得吃,畢竟一天隻吃一頓,存錢,燒餅便是這個城裏最能讓他填補肚子的幹料,量大管夠,對於剛滿十歲的他來說剛剛好。


    少年歎息,收起四十八文從客棧的後門離開,這近乎是普通漁民一天的收入,對此他很滿意,畢竟不常有。


    誰讓他年紀小,再加上瘦弱,體力活自是不用說,賺錢最多靠一張嘴,在城門口幫人帶路的同時,介紹起這間客棧,隻要引薦過來,就能跟掌櫃的拿提成。


    當然,提成不多就是......


    少年從後院走出,穿過狹小的巷子,來到熱鬧的大街上。


    他一刻也沒有停留,徑直的往偏僻的地兒走,很快見到一家燒餅攤。


    鬧市擺攤需交錢,為了省錢,偏僻之地也有不少人擺攤兒。


    “是雲逸來了呀。”賣燒餅的老婆婆正背對著攤子,整理油紙,聽到身後動靜頭也不回,就知來人是誰。


    她回身,和藹可親的問:


    “還是老樣子?”


    “唔......”


    少年薑雲逸猶豫了很久,看著攤子上誘人的燒餅,內心毫無波瀾,隨後向她重重點頭:“婆婆,還是要一個!”


    老婆婆見他骨瘦的架子身著單薄粗布麻衣,雙眸純真,再加薑雲逸經常來光顧自己的攤子,不禁有些心疼。


    “孩子,你何必執著於存錢前往複明城,拜師修道。”老婆婆好心勸說他:“這一去一回的行程,路途遙遠,花費就是一筆巨資不說,更何況想要修道還得有......還得有什麽的情況下,才能修道。”


    “婆婆,是根骨、悟性、天資三要素,才能修道。”薑雲逸為她補充。


    “哎,婆婆記不清了,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靈光。”老婆婆用油紙包好燒餅,遞給他,回歸話題:“那你還要存錢過去嗎?我倒是聽說,像我們這種平庸之輩,一般沒這三要素,你這一去一回,真要錢財一空,婆婆光想就替你心疼。”


    薑雲逸此次沒有猶豫。


    “婆婆,我要去!”


    或許一般人,確實沒有這三要素,但他相信自己應該是有些希望。


    不然,上天幹嘛讓他回想起前世?


    三年前,薑雲逸意外磕到頭,回想起了前世,讓他孤身一人在外算是有能力苦苦掙紮著生活,且從記事起自己就是孤兒,好不容易活到十歲,得知這個世界可以修道後,就一視為自己的目標。


    因為修道,或許他就能衣食無憂!


    可惜了,記起前世記憶期間,並沒有所謂的金手指、係統、神器等,有的僅是前世記憶,再無其他......


    老婆婆見他如此堅定,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沉默許久才歎道:“行吧行吧,看你如此堅持,婆婆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希望你三思而後行。”


    “知道了,謝謝婆婆。”


    “天快黑了,記得早點回家。”老婆婆道:“小心人牙子。”


    “好的!”


    他並沒有告訴老婆婆自己是孤兒這件事,畢竟老婆婆自己有兒有孫,求收留是不可能的,更別提兩世為人的薑雲逸,會有些自尊心也在所難免。


    付了錢,薑雲逸沒停留,因為夜幕就要降臨,他得趕在大門關前出去。


    不然留在城內,就他這種無依無靠,又賺到點錢的孩童。


    他覺得被抓是小,搶錢不行!


    .........


    夕陽西下,距離曲浮城百裏外的森林,一隻小猴子握著一枚果子,正在樹枝上穿梭,蕩來蕩去。


    最後落到一處蒼天古樹上停歇,靠坐在一根較為粗大的樹枝上,警惕的環顧四周,確認無人,才看著天邊的火燒雲,準備享用來之不易的果子。


    然而就在這時,忽有人影從它一側閃過,並且手疾眼快的搶走它口中即將吞食的果子,讓它吃了空。


    小猴子瞪圓眼睛看去,早就聽說森林裏迎來了一名不速之客,一名人類到處搶食,沒想到,竟會被自己遇到!


    隻見那是一名渾身血跡的少女,衣裳不知從哪個死人堆裏扒拉下來,破爛得不堪入目,頭發散亂,臉上更是沾染了泥土灰塵,遮掩了大部分麵容。


    一雙漆黑瞳子,像是丟了魂魄般,隻知道依靠本能,催動身子吃下果子。


    “吱吱吱!”小猴子氣得跳腳叫喚,奈何少女看起來很不好惹。


    對此,它隻能憤怒的亂叫,隔空揮舞著爪子亂抓警告。


    下一刻,古樹下方有‘沙沙’草叢響動,顯然有人走動。


    伴隨著,還有低聲的哭咽。


    受驚的小猴子立馬就趴下,往後一躲,躲在暗處。


    而血跡少女也學著它的動作趴下。


    隻見下方草叢,穿行著一壯一瘦的男子,他們在前麵探路,而在兩人身後,還有四位男女孩童緊跟其後。


    孩童年紀大概處在十三四歲,腰間綁著粗繩將他們連在一起,防止逃跑。


    “娘~我想回家。”


    “我、我也想,娘,爹他們什麽時候才能過來接我們.......”


    聽到身後幾名孩童的哭咽聲,瘦臉男子回頭凶道:“哭什麽哭!?我們是要帶你們去富貴人家,享榮華富貴,哪怕會遭受一些皮肉之苦,總比餓死強!”


    本意是想哄,奈何聽到皮肉之苦,以及這數日下來的趕路所遭到罪,這些孩童更加想哭了,因為他們手心上沒有一個是完好無損的,或多或少都有傷口,顯然是為立威而做,警告逃跑。


    “再吵我就把這些小羊都殺了!還有你,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前頭探路的高壯男子顯得不耐煩,兩人一動武一動嘴,相互合作,不想對方連哄都不會。


    心煩意亂的瘦臉男子,臉色一沉,“他娘的,那就殺一個!”


    正打算殺雞儆猴,高壯男子就率先走出草叢,來到這一片寬敞之地。


    他仰頭看,蒼天大樹似有萬丈之高,枝繁葉茂能遮天蔽日。


    這裏像是這片森林的中心點,粗大的樹根盤旋交錯,宛若龍蛇纏繞在一起,在這昏黃的夕陽下顯得陰氣沉沉。


    高壯男子立馬變得不淡定。


    “走!不能殺!”他慌慌張張的帶隊離開,道:“就這麽一片富饒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山君的洞穴。以那些粗大的樹根為穴,要是血腥味彌漫,說不定就會引來,到時即便把小羊踢出去也難拖延時間,誰知那山君會不會貪得無厭?”


    所謂的小羊,無非就是那些孩童。


    要是必要時刻,他們自是會選擇舍棄,換取一條生路。


    兩名男子,就是所謂的人牙子!


    他們胡亂穿行,在夕陽前始終沒找到停歇的地方,顯然是有些迷失方向,小猴子經常會見到這樣的人類。


    失迷方向基本上,都隻有一種結局,那就是被山中野獸吞食血肉。


    “吱吱?”


    直至樹上的小猴子見到幾人離開,確認一眼,才鬆口氣。


    它很清楚人類一向不太友好。


    隻是.......


    小猴子看了看搶食的人,莫名的感到害怕,覺得她不像人類。


    一般人類都是不友好,但令人害怕的極少,少女漆黑的眼眸無比空洞,仿佛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對此,小猴子匆匆跳到另一根樹枝上,看她一眼便自顧自離開。


    不過卻是三步一回頭,生怕對方又突然出現在自己一旁,搶走手中食物。


    還好對方不再理會自己,索性離開。


    倒是還在古樹樹枝上的血跡少女,一直盯著下方,像是在思索著什麽,哪怕小猴子離開也沒理會。


    畢竟她本來就隻想搶吃的而已。


    不久,待遠處的夕陽即將沉落,血跡少女才從掩藏的暗處站起身。


    不曾在意世間淒慘,她反而站在樹枝上,往前方看——


    一整片茂密的森林,時常有飛鳥驚起,而遠處起伏的山脈在夕陽的餘暉下,隱約呈現金色,巍峨高聳,連綿萬裏。


    如此遼闊之地,沒有半分屬於她的世界,不過血跡少女不以為然。


    因為她順著心中所感,一直在往一處方向前行著。


    不怨百裏路,隻願尋人生。


    .........


    半個月後,血跡少女依舊在森林裏穿梭,餓了就搶林中動物的食物,使她的名聲在動物圈裏臭名遠揚。


    當然,這種現象持續不久,很快血跡少女就會前往下一片區域,去謔謔其他動物,哪怕是稍微有靈智的山中大王出麵,都拿血跡少女沒有辦法。


    因為她的適應能力強,隱瞞氣息,躲避襲擊,使她很容易在這片區域生存,且久而久之血跡少女漸漸學會了如此辨別能吃的一些果子、菌子.....


    血肉覺得不好吃,她就不再嚐試。


    不知何時,血跡少女再一次爬到樹頂端,向遠處眺望——


    一座城池映入眼簾,鼻尖更是嗅到了林中不曾有過的香味。


    這一刻,她不再停留,立馬往城池的方向趕,且避開人多道路,血跡少女依舊選擇穿梭林間。


    在她腦海裏,也僅產生一種想法:‘同類,似乎無關緊要。’


    .........


    同一時間,忙活一天的薑雲逸,數著手心裏少的可憐的銅板,唉聲歎氣。


    哪怕如此,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去買燒餅,至少一個人吃喝還是不成問題,對此薑雲逸不免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沒有妹妹或者弟弟,不然就是累贅。


    “來,婆婆多給你一個燒餅。”賣燒餅的老婆婆見到是他,笑容更甚。


    薑雲逸撓撓頭,多給她些錢。


    老婆婆卻是將他遞錢的手推回:“不用不用,今日婆婆高興!”


    “婆婆,是有喜事?”


    “是啊,我家遠在他鄉的兒啊,府考過了,成了童生!”說到這裏,老婆婆的眼睛紅潤,激動萬分。


    童生,在當今時代的科舉道路上,競爭也是非常激烈!


    這需要通過縣、府試,才可成為童生。


    薑雲逸記得老婆婆的兒子,至今已有四十多歲,連孩子都有了。


    一生飽讀詩書終於考上,難怪老婆婆會如此激動。


    薑雲逸對老婆婆笑著祝賀,當初他也想著走科舉道路來著,但想了一下,還是放棄這個想法,畢竟前世連背詩都難,至於文抄公.....還是算了。


    不會就是不會。


    薑雲逸被老婆婆拽著手,聊了好一會,滔滔不絕,她滿是褶皺的臉上,時常帶著笑,足以看出有多驕傲。


    可惜,街坊鄰居各自都在忙著的生活,老婆婆又經常起早貪黑,很少有交集,所以隻能把這份喜悅傳遞給薑雲逸。


    直至夜幕將至,老婆婆才一拍腦門,趕緊放過了薑雲逸,連連道歉。


    這麽晚回家,他怕是得被父母罵。


    薑雲逸搖頭,不以為然道:“沒事的婆婆,沒人罵我。”


    在老婆婆看來,是薑雲逸的父母很寵這孩子,所以才不會罵他。


    可實際上,薑雲逸隻是陳述事實。


    在這裏,沒人會罵他。


    沒有人........


    ........


    城門口,就要關閉,還好薑雲逸在最後一刻出了城。


    氣喘籲籲的他,就連肚子都有些餓。


    “還好婆婆多了個一個燒餅。”薑雲逸感慨,翻開油紙,邊走邊填饑。


    他徑直的往城外山林走,不想與一側林間,掩藏氣息的少女擦身而過。


    血跡少女聞到城中香味,完全可以潛逃進去,東偷西摸的填飽肚子。


    可她卻停在城門外,緩緩回頭,亦是聞到一股香味,見到了一位少年.....


    ————


    ps:還有四天才月底。


    因為完結後,番外不作數,拿不到全勤,所以隻能寫前傳。


    勿怪(/_\)


    大概十萬多字左右。


    另外的番外,會寫完前傳後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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