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罰本源!此等劫難降下,還是在天魔宗!天魔魔主怕不是也身死道消?”


    通靈峰主殿門口,幾名太上長老已站在殿門外,望著西荒的方向,雷長老喜笑顏開,認定天魔魔主凶多吉少。


    “天魔魔主乃八荒一直以來最大的禍害,每一任魔主都殘害無數無辜的生命。當任魔主雖稱不上善良仁義之徒,也算不上邪惡卑鄙之人,但前人作惡後人遭殃,也得承擔因果。”劍長老道:“如今這天罰本源降臨,必然是犯下滔天大錯!”


    修為越高,所能感受到的天道規則限製就越加濃厚。


    因此天罰本源降世前,他們早就站在門口觀望著,甚至懶得用法器,想要親眼目睹這一場浩劫!


    “師兄說得有理,但話說回來......陸師姐和薑師兄不是就在天魔宗?”秦長老發現問題所在,如果說陸師姐在天魔宗,那還需要他們擔心什麽?


    諸人頓時沉默,回悟過來。


    對啊!陸凝霜和薑雲逸在天魔宗!


    “不知全貌不予定論,反正我倒覺得......”她接著說,一想到自家師姐的眾多手段,就不由得感歎:“或許是陸師姐弄出來的也說不定。”


    斬過劍宮寢宮、毀過丹穀傳承等案例,區區在天魔宗降下天罰本源,忽然覺得真的不足為奇。


    “.........”


    諸長老發言:“這也不無可能。”


    他們發現,現在無論陸凝霜做出多麽不合理的事情,都覺得很正常。


    比較幾位太上長老的樂觀,鎮妖塔的魔神化身卻悲觀了起來。


    天罰降世,第一念頭是陸凝霜又要過來殺他們騙天道得功德。


    同時,嫉妒魔神化身已毫無氣息,甚至連同氣運一起消散。


    諸位魔神化身更是惴惴不安。


    陸凝霜吸收了氣運?


    完全沒那個可能!他們見過陸凝霜對於魔神氣運的不屑。


    就好似他們觸碰魔神氣運之後,便遭到玷汙一般,怎麽可能去煉化。


    唯一的解釋就是,真殺了嫉妒魔神!


    “是那小子!一定是那小子!”暴食魔神化身想到的人,隻能是薑雲逸。


    功德無量,玄黃灌體,足以凝聚一朵功德金蓮,這種逆天祥瑞之兆,可能魔神氣運真正湮滅!


    強行被逆轉成暴食魔神化身的她,相信除了薑雲逸絕不可能是旁人。


    “別發瘋了,你隻會死得比我們更慘。”傲慢在隔壁諷刺道。


    如果有選擇,他們也想要繼續活下去,然而陸凝霜恐怖的實力,一旦決定的事,根本不允許他們苟且偷生。


    隻能關在鎮妖塔,靜靜等待著死亡....


    ........


    天穹陰沉散去,狂風不再卷起不祥的沙塵,浩瀚無根的西荒之地恢複如初,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


    盡管半刻鍾不到,陸凝霜就將天罰本源盡數捏碎,阻止八荒的崩壞。


    但對天魔宗所發生的變故,依舊吸引諸域無數人的關注,掀起軒然大波,畢竟,天罰本源降世太驚豔!


    一時間,所有修道有成的生靈都覺得頭皮發麻,不敢想象,魔主渡過這次劫難,實力將達到怎樣的程度。


    同時對魔主的實力,也有了全新的認知。


    比肩天淩聖主!


    想想就很可怕!


    對此,何人不想知曉前後因果?


    可惜發生在天魔宗,無人擅自敢窺視,更別說調查,否則必然會引來殺身之禍,誰都不希望自己招惹上那個傳言中凶殘嗜血,手段殘忍的魔主。


    要知道,天淩聖主雖很少拋頭露麵,但至少還能遙遙望上一眼,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成為所仰望的人物。


    而天魔魔主卻從未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甚至可以說,無半點蹤跡的!


    不少人認為,見過天魔魔主都已被誅殺或者被囚禁......反正無人知曉。


    然而,就是這麽一位蒙上神秘麵紗的魔主,誰能想到,此刻正被一名正道中人緊盯著麵龐,像是遭到審視。


    知道要與薑雲逸深談一番,陸凝霜就牽著他,坐在斷魂宮不遠處的岩石上,此處是天然形成的觀景台。


    哪怕,西荒僅有荒蕪,但是在日出與日落時分,卻有著獨一無二的風景呈現。


    此時,他仰著腦袋,指著脖子與鎖骨,悶聲悶氣道:“這裏,你咬的快要出血;這邊,你弄得黏糊糊的;至於唇.....”


    隻見脖頸上通紅一片,還有殘留的牙印痕跡,殷紅如血,脆弱的肌膚仿佛下一刻就會溢出血珠。


    或許正是這種特性,才讓陸凝霜憑借著原始的想法,在他身上刻意折騰!


    薑雲逸憑著痛覺,隨意在脖子上指了一下,手指又碰了碰唇瓣,立刻想起被她灌入大量靈氣,填滿整個身心。


    以及在黑暗裏被玩弄......


    話語一頓,他晃了晃腦袋,將那羞恥的畫麵甩去,雙臂環胸,繼續質問:


    “你幹的好事,不說一聲就走?”


    陸凝霜明白,不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怕是不能平息怒火,便道:“嗯,所以我說知罪,畢竟傷到了........”


    話未說完,就被薑雲逸雙手捂住嘴:“別說這種肉麻的話!”


    感到羞恥的怒斥,瞬間安靜下來。


    片刻之後,見陸凝霜沒打算說下去,他才願緩緩放下捂住嘴的手。


    陸凝霜看著眼裏有怨的他,問:“夫君是因為,我的離開才生氣?”


    “才不.......”


    薑雲逸下意識的想要否認,但想了想,事到如今,傲嬌有什麽用?


    於是,他嚐試著改變,張嘴想要給予真誠的答複。


    可幾番努力後,才發現習慣傲嬌,想坦率一點隻覺得難以啟齒!


    陸凝霜見他幾次欲言又止,便率先開口:“不是故意離開夫君。”


    “我知道。”


    薑雲逸親眼目睹著,陸凝霜將天罰本源捏碎的場麵,簡直是輕而易舉。


    而從始至終,陸凝霜寸步不離給他極大的安全感,就是如此,陸凝霜默不作聲的離開,才讓他怕有小概率的萬一發生!


    “我生氣,不是氣你離開,而是氣你丟下一件外袍給我抱,悄然無聲的離開。”


    正因為如此,陸凝霜才披著他的白袍,薑雲逸則披肩她的黑色袍衣,存在著彼此的氣息,像是無法割舍的一部分。


    兩人並肩而坐,在岩石邊緣兩腿自然垂下,衣角隨風而動。


    陸凝霜側首看他,發絲被捋到耳後:“夫君不用替我擔心,不好?”


    聽到這話,薑雲逸也了解她的用心,情緒漸漸平複,看向她無奈道:


    “你啊,知不知道,比起告別,不告而別才是真正的離開?”


    陸凝霜沉思良久,顯然是在嚐試理解他的話,最終點頭:“好。”


    見她理解,薑雲逸也不好多說什麽,抿笑道:“那就好。”


    說完之後,就陷入一陣沉默,昏光恰好映照而來,兩人幾乎同時扭頭,遙望著大地很少起伏的遠方。


    這裏一眼就能見到西荒邊緣,夕陽沉下,一輪落日渾圓,橫貫地平線的日圓散發出長長一條光,如果有人往那邊走,影子會被拉得很長,模糊看不見。


    他們間隔著兩尺距離,並肩而坐的身影,陸凝霜一點點的湊近。


    忽然,薑雲逸向她看了一眼,打破了沉默,對她緩聲道:“抱歉,明明是為了我好,卻對你生氣。”


    他明白,陸凝霜出發點是好的,隻是並非薑雲逸想要的而已。


    他想要擔心她的資格.....陸凝霜正好相反,是不想讓他擔心。


    對此,隻能跟她說一聲抱歉。


    “嗯,我寵的!”一向冷若冰霜的陸凝霜,好似很自豪的道。


    薑雲逸笑罵:“我不是在誇你。”


    從某種方麵來說,她還是沒變,依舊需要自己慢慢教。


    自己也沒變,一直喜歡著。


    麵對陸凝霜,薑雲逸眼中有著從未出現的柔光,或者說,是一直埋在心底、不願讓她發現的萬千柔情。


    他無須擔心會被陸凝霜看穿,也沒必要繼續埋藏在心底,因為陸凝霜早就知曉,可以大大方方的展露出來。


    山風輕揚,薑雲逸慢慢地對她說:“我知道現在的自己幫不了你什麽,用不上我,你也不需要我幫。


    所以,在危險的時候,別剝奪我對你的擔心,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晚霞燦爛。


    天地蒼茫。


    陸凝霜挪動的身子一頓,她在風中沉默著,幽靜之中,似在思索著什麽。


    慢慢的,她整個人往旁側傾斜,直接靠在薑雲逸身上,自顧自的點頭:“累了,能靠在夫君身上休息,有用。”


    “我是說危險的時候。”


    薑雲逸雙手並用,發現推不走她,也隻能認命的讓陸凝霜靠在自己身上。


    陸凝霜貼著他,如她所願那般,背後僅映著一道模糊的重疊影子,沒有表現出小家碧玉的常態,隻是安心的眷戀著。


    悄悄看她一眼,真實身份是一尊魔神,可此刻卻安心的靠在自己身上。


    這時,薑雲逸突然想起了什麽,向她問道:“話說,我死之前,好像見到了魔神降世?記憶還是有些零碎......”


    “嗯,聖人占據夫君近的一半三魂七魄,消亡後也需要時間恢複,夫君現在記不起來很正常。至於那尊魔神,不過是魔教以獻祭手段,映照出上古年間的我而已,最後還是安全帶你、以及些許不願與之為伍的正道弟子離開天淩聖地。”


    “一半的三魂七魄?”


    薑雲逸不敢想象,如果全部的三魂七魄都被占據,那他就不再是自己!


    在他沉思間,陸凝霜忽然開始不老實起來,薑雲逸本意是接受,就在陸凝霜輕揉著自己的腦袋,他低頭時,發現陸凝霜懷裏揣著東西,是書角。


    好奇心驅使下,他還是伸手摸了出來,其中陸凝霜特意折起來的一頁內容是:


    ‘冰炭不言,冷熱自明——’


    ‘若是彼此親密無間,內心的表白無須告知,直接采取行動即可。’


    “.........”


    看到這句話,薑雲逸又想到她‘怕自己擔心,所以選擇不告訴’的想法,瞬間明悟。


    隻是,這應該是沒確認關係前的技巧吧?確認關係後的技巧,陸凝霜怕是隻學會了合歡宗的技術活。


    薑雲逸在看著書,陸凝霜則垂首虛虛吻上了自己的發絲,看書的薑雲逸歎了一口氣,緩緩抬起頭看她。


    他舉著書,在陸凝霜眼前晃了晃,道:“我教你,別再看。”


    見薑雲逸拿回屬於他的書,陸凝霜沒有出聲索要,隻是雙手捧住他的臉,上前額頭相抵,低聲細語:“好。”


    “嗯。”


    見狀,薑雲逸就知道她想做什麽,沒辦法的把薄唇往上湊,淺嚐輒止,算是一種鼓勵或獎賞她乖巧的意味。


    見陸凝霜沒拒絕,還沒有得寸進尺,就在薑雲逸認為自己往後能通過教書,威脅她,並壓她一頭占據上風時。


    陸凝霜突然道:“繼續。”


    “?”


    薑雲逸想威脅自己,陸凝霜將計就計:“這樣夫君教起來,我才有動力。”


    話音剛落。


    白皙的手,落在他的耳垂上輕輕捏弄著,陸凝霜微微俯首。


    在嘴唇上又是一頓啃,風愈發的寒冷,薑雲逸也感覺從頭直冷到腳。


    她完全就像喂不飽的狼。


    “不,唔——”


    “.........”


    薑雲逸已發覺事情不對勁,但為時已晚,完全被陸凝霜牽著鼻子走,無法反抗,任憑她肆意妄為。


    不知多久,遠方由溫柔的傍晚霞光,轉變成夜色深邃,寂寥無聲。


    兩顆明亮的星辰在蒼穹閃爍,夜下則有兩個人影嘴唇微張糾纏,白絲時隱時現。


    其中一人的呼吸聲愈發沉重。


    薑雲逸好不容易移開腦袋,立馬起身後退,急忙擺手後悔道:


    “不教了!你、你自己學!”


    他攏緊肩上的黑色衣裳,自顧自的往斷魂宮的方向走,身軀不明顯的顫抖著,好似一陣風就能將其吹走。


    因為陸凝霜給的靈氣太多!


    哪怕靈氣不是全部累積在薑雲逸識海,能夠渡靈回給她。


    可實在受不了靈氣來回遷移,一進一出的滿足與空虛感。


    在繼續下去,恐怕他就直接融化在陸凝霜懷裏!


    而且她要的,實在是太多!


    此時此刻,淒清的夜色裏,淡淡幽香在身後,若隱若現地飄蕩著。


    薑雲逸知道她的身後,卻沒有理。


    陸凝霜白衣若雪,恍若仙子,緊跟著他,清清冷冷道:


    “夫君能做的,有很多。”


    “夫君對我,也很有用。”


    她這般輕輕的告訴著薑雲逸,聲音縹緲空靈而覺得不真切,每一個字,就像是從遠處飄蕩過來,又像是近在耳畔。


    如春風拂麵,仿佛能洗淨心中的悲哀帶來寧靜與舒緩,他感受到陸凝霜那雙手,不斷撫摸著他的心髒。


    前麵的薑雲逸駐足,身後的陸凝霜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都說是危險的時候了.......”


    他轉過身,麵對著清冷的女子,語氣雖怨,可眼裏柔情不曾稍減半分。


    即便是陸凝霜凜若冰霜,薑雲逸亦不自覺露出如初的溫笑,因為陸凝霜那雙明眸,清輝如水,含著情懷。


    她說:“都一樣。”


    夜色正好,月色正濃。


    兩人默默凝望,僅有彼此,感情亦如曾經那般美妙,甚至更加融洽。


    兩側盡是尖柱聳立,陸凝霜走了過來牽住他,繼續往前走。


    斷魂宮內猶如深淵,暗無光亮,唯有門前月光照進的一小片區域能看清,除此之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一步又一步,陸凝霜攥著他的手,緩緩走近,在往深處而行。


    正如先前陸凝霜所言,把他‘逼’上絕路,再推入深淵,去擁抱黑暗。


    現如今是她親手‘牽’送上路,步入斷魂宮黑暗,再讓薑雲逸擁抱自己。


    且是她的軟磨硬泡下,讓薑雲逸願接受黑暗的懷抱,不是黑暗主動吞噬他。


    而在途中,薑雲逸猶豫了很久,還是看向清豔女子問道:


    “你會不會,太寵我?”


    他發現陸凝霜的情緒太穩定了,穩定到一直在考慮怎麽安慰自己。


    薑雲逸根本沒有發現,自己一直在走進無止境的深淵。


    “不會。莫非夫君喜歡凶一點?那聽你的,晚上你聽我的。”她自問自答。


    “啊!?”


    現在,可不就是晚上。


    轟轟——


    厚重的石門緩緩閉合,兩扇大門徹底封死裏麵昏暗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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