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幸運,有她。”聖人察覺到他道心愈合,知曉無望,看向薑雲逸不溫不熱道:“若是其他生靈,已三魂七魄散盡,連黃泉路上都沒資格.....”


    黑暗正逐漸吞噬那一縷微弱的光輝,將再也見不到曙光。


    祂不畏眼前消散,無論是語氣、態度,從始至終都是保持著冷傲。


    這是聖人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不把任何東西看在眼中。


    天地間祂以自己為唯一。


    “幸運嗎?倒也挺累。”


    他淡淡開口,既對自己,又對陸凝霜,而麵對聖人沒太多好感,但薑雲逸未曾羞辱,無疑是給予聖人最高的評價。


    想想生前,一切的一切,薑雲逸才發現自己一直身處棋局中,聖人自己對弈,無論執掌黑白哪一方,祂都是往勝利的方向走,畢竟黑白執棋的都是祂。


    可突然有一天,出現了另一位執棋者,在祂快要勝利的關鍵時刻,接管快敗的那一方,與之對弈,否則,聖人百年前就能降臨人間,也就是陸凝霜的出現,讓祂的計劃失敗,聖人沒能徹底‘奪舍’自己。


    陸凝霜保住了自己的一絲魂魄,盡管她是魔神,也是費盡百年歲月,才從聖人手中一點點將他奪回。


    所以,薑雲逸覺得她很累。


    顯而易見,聖人是個強大的敵人,無形之中,定軌著一個人的命運,甚至曾在魔神麵前,親手將薑雲逸的命運逼上過絕路,否則薑雲逸也不許獻出自己的三魂七魄,作為變強的代價,殺伐。


    自己也很累,因為完全看不透陸凝霜,即便她表達的情感很強烈.......或許,這就人族與上古年間生靈的差距。


    不過,陸凝霜還是替他徹底推翻百年前聖人布置的棋局,願與薑雲逸的命運交織在一起,讓他真正的涅槃重生!


    “累嗎?”聖人在最後的時間裏,看了一眼薑雲逸,還是不明白人族所抱有的情緒,反而道:“薑雲逸,你將替我活著,又與魔神一起,會更累。”


    “嗯.......”


    薑雲逸不疑有他,也明白聖人說得有理,光是陸凝霜的正魔兩道身份不說,還有著魔神身份。


    自己替祂而活,也就是新一任聖人吧。


    天道權柄豈能任生靈掌握?魔神和聖人,真的可以.......


    “不勞費心,這是我和夫君的事,不是你的事。”一旁的陸凝霜出聲,頓時寒意十足,並死死把薑雲逸牽在手中。


    不知道為什麽,陸凝霜突然握得很用力,薑雲逸吃疼著,強忍怒意,近乎咬牙切齒的低聲提醒:


    “力道,鬆一點。”


    原本帶刺的她,才稍微收斂了幾分鋒芒,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改善的趨勢,依舊緊緊抓著,似乎在宣泄著什麽。


    “幹嘛莫名其妙的生氣?”薑雲逸表示疑惑,低聲問她。


    “因為,夫君不相信。”


    “相信什麽?”


    “天地不容,我便與之抗衡;天地不仁,我便殺到天懼。夫君不用擔心。”


    “你又窺視我!”


    “夫君,我們是夫妻。”


    見他生氣,陸凝霜立馬搬出‘夫妻’身份,嚐試化解他內心的怨氣。


    果不其然,薑雲逸頓時軟化幾分。


    借此,陸凝霜又道:“沒什麽好擔心,夫君關心我,也該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我是廢物?還是說我在身邊會礙手礙腳?”薑雲逸質問著,又道:“既然你說了是夫妻,那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是我們兩個人的。”


    “.........”


    陸凝霜沉默,沒想到原諒自己的夫君,比傲嬌前的更加難搞。


    她隻想,薑雲逸能乖乖待在身邊。


    “對了!”


    薑雲逸突然想起了什麽,待陸凝霜看他時,那張秀氣的臉龐已再次湊近。


    “你明知道心魔的解決方法,也不直接告訴我,反而讓我去找。”薑雲逸仰首湊近,麵對麵抱怨著不滿:“你這樣,讓我怎麽相信你?往後生活,怕不是一邊告訴我沒事,一邊又獨自承擔?”


    “養夫君,就是這樣。”陸凝霜理所當然的樣子開口。


    “?”


    薑雲逸頓時用審視的眼神看她,一字一句道:“你,又看了什麽破書。”


    “禦夫。”


    “你確定是禦夫?”


    “養好夫君,再禦夫,很正常。”


    薑雲逸至今還記得,以前她還說過要把自己養廢,沒想到她還真想養!


    “正常才有鬼!我......夫哪裏是養的?把書交出來,給我。”


    “不給。”


    “!!!”


    以前的陸凝霜,哪兒會拒絕,沒想到自己剛給點陽光就燦爛。


    往後還不得隨意騎在自己身上?


    “沒學完,學完給夫君。”


    “.........”


    不知從何時起,兩人便開始忽略旁人,聊了起來。


    見此一幕,聖人也是不出聲,靜靜聆聽,不打擾。


    此地,祂也來過,甚至從碎片中看過兩人從小到大的相處方式。


    比起現在的情況,實則薑雲逸更為主動,修道有成就牽著魔神,下山遊曆。


    魔神也是任由他折騰,不知反抗。


    去理解紅塵,體驗人間煙火,看遍俗世,滄海桑田,感受人世悲歡。


    畢竟兩世為人,薑雲逸所包含的情感比任何人都要豐富,因此,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一直都在極渴望著,害怕著。


    盡管祂不能理解,但光散飄揚在無聲的風中,一張看不清表情的麵龐,遙望著,隱約可以讓人感受到,是欣慰的神情,神祇一般偉岸的身影漸漸遠去.....


    “........”


    此地徹底暗了下來。


    “夫君再生氣,道心有損,小心祂又回來。”陸凝霜淡漠的瞥了一眼,就收回眼神,對著薑雲逸輕聲道。


    她轉移話題,不能再讓薑雲逸繼續關注自己看的書籍,不然會全部收完。


    “真的假的!?”


    薑雲逸一下子將書籍拋之腦後,反倒是左顧右盼,看著周圍昏暗的環境,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


    要是回來,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這裏成了孤僻冷清之地,無光,無人,更無半點聲響驚擾。


    與外界隔絕。


    然而,薑雲逸卻察覺到耳邊有溫風劃過青絲,落在耳根上甚是撓心。


    見他心驚膽戰,陸凝霜並沒有欺騙太久,附耳低語:


    “假的。”


    “你!”薑雲逸氣道:“陸凝霜,你在消遣我的喜歡,會扣分!”


    虧他這麽信陸凝霜。


    “什麽分?”


    薑雲逸對她伸出十指,默默地把大拇指蓋了下去:


    “滿分十,現在隻剩九,不給親。”


    陸凝霜沉默了一下。


    “給抱?”


    “七分以下不給。”


    “那就是給,別亂動。”


    她聲音依舊冰冷,指腹輕撚薑雲逸那縷發絲,玩轉著,輕嗅著。


    “哦......”


    薑雲逸低聲應道,漸漸落入她的懷抱中,被深深埋在頸窩處。


    她的身體,總是冰涼。


    可心底那份溫柔,很暖。


    陸凝霜抱著薑雲逸,安靜的站在黑暗中,手中不斷的撫過柔順的頭發:“接下來,夫君的心魔,隻剩我。”


    “所以?”


    “夫君得找出我的破綻,或者說,想方設法的賄賂我。”


    陸凝霜又道:“畢竟,令夫君著魔的人,換了,所以是不是該給滿分?”


    “嗯......還你。”薑雲逸糾結片刻後,假裝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舉起蓋下的大拇指,把十分還給她。


    “夫君乖,隻是我想要更多,夫君的手指不夠,我就不願上當了。”


    “!!!”


    薑雲逸突然想出這個想法,其實是想限製她,以防自己接受後陸凝霜會得寸進尺,膽敢隨意動手腳就扣分威脅她!


    本以為已上當,結果是薑雲逸想多了。


    她是魔神,將成他最頭疼的人......


    ..........


    不知不覺間,雪停了。


    滿目瘡痍的天空,盡顯悲涼與慘烈,虛空之中流轉的一絲一縷道韻,似是在昭告世人,蒼穹曾被撕裂過。


    雪地上的腳印雜亂不堪,還有染紅的血跡,此刻全部消失不見。


    上一秒見到陸凝霜和薑雲逸身影而欣喜的秦小雨,下一秒茫然的站在原地,呆呆傻傻的看著麵前這一幕。


    “奇怪,我明明見到聖主姐姐和祖師叔的,怎麽就不見人影了?我都沒眨眼。”秦小雨納悶一聲,又朝著劍九君和雷祁淵,以及顏仟羽詢問一二。


    他們同樣也見到聖主和薑雲逸,也一樣的在下一刻就不見蹤跡。


    “聖主言出隨法,滅了那些血繭傀儡,會不會又用了什麽特別厲害的法則,又滅了逆仙盟首領?”雷祁淵猜測道。


    “聖主姐姐是很厲害沒錯,可也不至於這麽變態吧!?”秦小雨喚出小黑鯉,一手抱在懷裏,另一隻挽著顏仟羽的手臂,她才暫且的感到安心。


    “古有仙法,或許可以。”劍九君想起仙門之中的頂尖法訣,淡聲說道。


    仙法!?


    顏仟羽光是在一旁聽著,幻想著傳說中才能施展的法訣,也是十分憧憬。


    “師姐,我家祖奶奶也會的。”秦小雨抬頭說,一臉的驕傲,像是自豪似的。


    另一邊,雪崖之上,鹿仙感受著殘留下來的法則,已經猜得到天淩聖地陸凝霜出過手,能動用時間與虛空法則的,也隻能是她,而且還有濃鬱的正魔兩氣。


    看著其他仙門疑惑的表情,又見到他們對於魔教而蠢蠢欲動。


    “哎,我隻是帶路的。”


    話雖如此,鹿仙還是不得不暫且打斷正魔兩道紛爭,畢竟以現在的情況而言,若是打了起來,對誰也沒好處。


    “諸位。”


    鹿仙來到領隊長老麵前,道:“此地氣運薄弱,道韻飄浮不定,大戰必然造成傷亡,先離開吧,日後有機會自會討伐魔教中人,再另做打算也不遲。”


    “天淩聖主.......”


    沉默片刻,終於有領頭長老詢問到關鍵,方才天淩聖主明明出世,結果晃眼時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錯?


    不可能!


    如果一兩個人看錯還好,所有的正道仙門弟子、長老都見到她和那位公子的身影,怎麽可能會看錯。


    “聖主有事言出隨法,又以法則之力直接出手湮滅逆仙盟盟首領,或許之後有事就不宜久留,自行離去。”鹿仙出言解釋,順勢將所有事都推托給陸凝霜。


    不然麻煩的,會是祂。


    身為天淩聖地的外編妖族,祂可不想摻入魔教和正道無謂的鬥爭。


    “鹿仙前輩,魔教如今就在逆仙盟後方,要是我等攜帶弟子從後麵前往,諸位再從正麵衝殺,必定可以拿下各大魔教,將其剿滅!如此大好機會,何必浪費?”劍宮長老有些急於求成,光是成就長老之位還不夠,還想有一份實際的功績。


    但卻讓遭到退休的丹穀長老反對,即便還未正式退休,但拿到多少資源,他就隻想做多少事,不願多付出。


    天仙樓則保持中立。


    劍宮長老想一舉殲滅魔教,鹿仙也懶得和他多說,直率道:


    “既然你們劍宮想,那就自己去好了,我等不願多摻和.....”


    也就是在這時,雪崖之下傳來一聲輕叱:“魔教妖人,哪裏跑!”


    隻見秦小雨抱著小黑鯉,靠著它立馬就發現二人,當即追逐著兩道魔教,速度很快,轉瞬即逝。


    “魔教妖人逃走了,顏師姐趕緊攔住他們啊,千萬別讓他們跑了!!”


    秦小雨連忙施展禦風術衝向魔教弟子,顏纖羽見狀,玉足輕踏,身形化作一抹殘影,瞬息間已經追了上去。


    前方的魔教弟子回頭見到緊跟上來的二人,眉頭微微一皺。


    還未等他多說,一張張符籙立馬就被秦小雨一甩而出,落在前方形成一層禁錮結界,阻擋二人魔教弟子繼續前進。


    另一人對符籙一竅不通,幹脆稍稍落到後麵,直接拔劍朝著兩女隨意一揮出,一道至邪劍氣充裕著無窮的戾氣!


    “虛嬰?一介魔教弟子竟有虛嬰修為!?”雪崖上的長老們察覺到劍氣威能,很是不可思議道。


    虛嬰不弱,是結丹境曆劫後的小境界,唯有渡過三劫方才能成就元嬰!


    正道仙門虛嬰弟子都寥寥無幾,更不會說是魔教弟子。


    在秦小雨後方,手中握劍的劍九君還想著出手,在感受到這股劍氣後神情微微一頓,拉住一旁的雷祁淵停下腳步。


    “劍師兄你怎麽停下了?秦姐有危險!”雷祁淵急道。


    “別去,要被罵。”劍九君搖頭,看著已經出手的兩女,知曉不可挽回。


    哢嚓——


    在最前麵的魔教弟子,一根手指結界便出現裂縫,下一刻更是直接碎裂!


    秦小雨和顏仟羽察覺此人有虛嬰境界,另一人又是符籙師,麵色瞬間凝重幾分,魔教弟子能成就這個境界的,還有那般破解符籙手段的,定是殺人無數!


    結果,就有一道傳音而來。


    ‘你個傻瓜,是我和你聖主姐姐!’


    薑雲逸氣得慌,既對秦小雨這個小輩,也是對陸凝霜。


    明明魔神化身賜福者,也就是那位前任魔主都死了,卻非要帶他回天魔宗。


    回魔教繼續臥底能做什麽?薑雲逸真搞不懂她......這個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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