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將世間染成白色,施法範圍之廣,不知波及周邊多少銀裝草木。


    在一刻鍾前。


    孤山上風雪過輕,薑雲逸透過迷霧法陣也能見到三人相爭。


    “結丹修為,所施展的法訣還真是令人眼花繚亂,花裏胡哨。”薑雲逸目睹著這一切,不由感歎一聲,時不時推走埋在頸部想繼續占便宜的腦袋。


    兩道身影就坐在孤山懸崖邊,聽著動靜,薑雲逸觀望著一切,反倒是陸凝霜置若罔聞,專心致誌。


    有水龍盤繞虛空,刺破蒼穹,攪碎風雪,將兩人的身影完全遮蓋。


    有赤陽如金烏的體法異象,橫空碾壓虛空,炙熱無比,裹著金燦輝煌導致周遭寸草不生,一切盡數毀滅。


    有異寶降世,五彩寶印逐漸變大,高比山嶽鎮壓而下,似能震碎長空,轟隆隆的聲音響徹四方......


    此景在凡塵少有,結丹大能爭鋒,多數都是借助本命法器,金丹如天,法訣自是比開靈境還要精湛。


    “大道至簡,法亦然,就算再如何繁雜華麗,也隻是徒有其表。”陸凝霜低聲道:“法,不過是種規則。”


    對於陸凝霜的話,薑雲逸自是默認。


    “呼!”


    忽然一股邪氣彌漫。


    怨念僅觸及到元嬰層次,就讓人感覺如墜冰窖般寒冷刺骨!


    見到趙家家主沉不住氣,拿出邪符,薑雲逸本想繼續坐在孤山,洞察虛妄,免得錯過任何一絲關鍵信息。


    誰料江家老爺子倒是義正言辭的訴說一番,明顯暗地調查過山賊一番,而見到趙家家主手持的元嬰一擊的邪符,他可不想白白陷入危機之中。


    要是連命都沒有,別說仙藥,怕是連修行一道也隻能斷送。


    故而出此下策,將自己所知的一切盡數告知,讓遠在孤山的兩人出手!


    其實,江家老爺子也是在賭,他同樣也怕薑雲逸和陸凝霜並非善類,又怕自己所做之事會觸怒到兩人。


    畢竟仙藥就在眼前,任何人都難以忍受不住誘惑;再加上他枉自揣測兩人心意,更是忐忑,怕惹禍上身。


    下位者都要提防上位者,甚至還要擔心會因此招來災厄,這就是境界的差距。


    更別說還是散修,根基淺薄。


    不過,他賭對了!


    .......


    “蓬!”


    無形的劍聲從迷霧法陣傳開,劍氣肆虐,撕裂虛空,斬向一人。


    未知的敵人,如此強大的實力自然不是趙家老家主單獨可敵。


    他正要激活手中邪符,卻聽世道毀滅般的劍吟響徹,急忙回身望去。


    “邪道,當誅!”


    白衣勝雪,瀟灑出塵,狂風繞他席卷托著,居於天穹猶如神靈。


    長劍遙指,頓時劍鳴錚錚。


    “哪怕是結丹巔峰,也休想讓我隕落此地!”趙家家主目光凶戾,仰頭一吐,吐出血色裹雷的紅霧,迎向薑雲逸,同時雙臂揮舞,數不盡符文升起。


    陣法魂旗,大陣之力匯聚!


    紅霧好似有靈,隨著時間推移就越是向外擴散,竟是眨眼間就有覆蓋小山一樣大的範圍,化作旋渦旋轉著,直直飄向渺小的白衣,想要將其吞噬。


    瞬間,此地變成上古魔神戰場。


    “血煉獄霧,竟是血煞教獨門秘訣!”


    江家老爺子已經認出血煞教,畢竟乃是魔門之一,其血色紅霧最為出名,曾在百年前鼎盛時期聞名遠揚。


    紅霧看似平平無奇,卻鋪天蓋地的負壓而去,可吞噬精血生命,為己所用,增強修為,比殺伐秘術還要恐怖!


    不懼水火之威,一旦被吞沒必將化為血水,萬劫不複!


    紅霧詭異非凡,是每一代血煞教弟子標配,而想要練成就得需要大量鮮血澆灌滋生,因此,極致凶殘!


    “當今天下道漲魔消,天淩聖地勢大力沉,天淩聖主更是無敵於世,沒想到血煞教居然還讓弟子盤踞聖州,隱藏的如此之深,當真有膽。”江家家主冷笑。


    天淩聖地的勢大早就紮根在每一個修真者心裏,哪怕是他們這樣的散修也不例外,甚至更為嚴重。


    畢竟,天淩聖主乃是當今第一!


    此番言論,算是在告訴薑雲逸他江家心懷正義,因為不知他出身哪個門派,所以隻能以正道第一砥柱為代表。


    不敢多想,兩人當即退出數裏之外,避免殃及池魚。


    哧——


    紅霧中,劍影翻飛。


    “轟隆隆!”


    劍鳴震耳,紅霧潰敗。


    法陣亦是在墨竹仙劍之威下,瞬間化作粉末消失於風中,那道劍芒去勢不減,直接朝著趙家家主襲來。


    劍芒所過,一切阻攔泯滅。


    薑雲逸所領悟的傳承法訣,並沒有幾人所施展的那般絢麗,反倒是樸實無華,甚至可用平庸來形容。


    但正因為如此,才更讓人覺得震撼!


    見勢不敵,趙家家主邪風裹挾,來去如風,借助不懼血霧之勢想要逃離。


    僅僅瞬間,就逃出數裏。


    眼看就要遠遁,趙家家主卻忽然停下身形,眸瞳聚縮,現不出半分感情。


    前方恍然有道白衣!


    見他窮追不舍,趙家家主的表情已很冷很多:


    “前輩修煉大道,何必為難晚輩?”


    “我二十一,你高齡?”


    “........”


    趙家家主又驚又怕,神情凝重,立刻念咒掐印,施法一指。


    “起!”


    作為陣法師的他,神魂比尋常結丹修士有著絕對的優勢,即便是同時祭出十幾件法器也能勉強控製。


    隻見數道流光飛出,樣式各異。


    有刀、槍、劍等兵刃;


    足以看出,就算是散修,陣法師的底蘊也是極為渾厚!


    倏倏倏.......


    法寶皆出,璀璨的光輝照耀八方,而薑雲逸僅是麵色平靜的伸出手,朝前一探,墨竹仙劍從身側飛掠而去。


    “嗡——”


    霎時,仙劍顫抖,發出一連串清脆悅耳之音,仿佛在歡快雀躍!


    稍遠之地,也就是兩大家族。


    裏頭無數家族子弟出來之後,抬頭瞧見此戰,陣陣餘波未平,湧進心裏更是恐懼不已,紛紛避退。


    他們不敢靠近,隻能遙望。


    而江家那名少年同樣在遙望著,看得比家族任何一位子弟都要認真,可惜依舊無法看出薑雲逸的一角真容。


    如有迷霧,隔絕了一切。


    與此同時,江家家主見到“前輩”隻祭出一件法器,頓時露出憂心忡忡之色,生怕會敗給了魔道臥底。


    可是很快……


    數件法器與墨竹仙劍相碰,紛紛粉碎炸開!


    青光四溢,勢如破竹。


    仙光動輒衝破雲霄,犁開大地!


    爆炸的餘波掀翻雪花,吹拂一片狼藉,雪地龜裂崩塌。


    眼前滿天細雪,零落重新與天地同色,映在陸凝霜眼裏也是分外的美麗,眸光微閃,一直落在薑雲逸身上。


    從始至終,她都待在孤山之上俯瞰著,玄衣衣角隨風飄蕩,目光從未移開過,見他安全且玩得開心就好。


    至於血煞教,一個匱乏的魔教罷了。


    比起天魔宗的低調做事,合歡宗的產業轉型,血煞教一直以來都是以嗜殺成威,因此正道首要打擊的也是此教。


    對此,血煞教已經很久沒有任何動靜,甚至都快要淪落為三流魔門,若非有實力強勁的教主,早就成曆史......


    “怎麽會!”


    見到自己所有法器皆毀,趙家家主一臉陰沉,剛才他已經用盡全力,卻被輕描淡寫的擊潰,雖然不清楚薑雲逸的法器是何物,卻能確定品質不低。


    “塵埃落定.....”


    薑雲逸手握墨竹仙劍揮了一下。


    “前輩若肯放在下一馬,日後定有厚報。”趙家家主拱手道,滿臉諂媚,哪有半點剛剛的囂張跋扈之態?


    薑雲逸語氣淡漠的看了眼那位趙家家主:“你覺得可能麽?”


    “前輩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殺你,理由僅僅因為你打擾了此地清淨,僅此而已。”


    “既然如此.......”


    趙家家主暗地催動邪符。


    結果薑雲逸淡淡一笑,一步踏出,僅是一個呼吸間。


    十二道疑似無形劍影,團團將趙家家主圍在中央絞殺!


    一步一劍,每走一步都伴隨著驚雷滾滾,恐怖劍威震懾四野。


    一招一式,皆是殺招!


    二十四節氣:夏至。


    日影短至,故曰夏至。


    立竿無影,則劍無痕!


    隻聽嗤啦啦一片聲音,趙家家主身上瞬間多處傷口,盡管想要應對,卻發現自己連薑雲逸的殺招都不曾看清。


    當薑雲逸停下腳步,站定在原地時,隻聽‘嘭’的一聲悶響,那趙家家主瞬息斃命,身前符籙泯滅,轟然隕落在地。


    堂堂結丹修士,最終無疾而終!


    倒是薑雲逸已奪得那張邪符,還得到一枚滴過血認主的納戒。


    旋即,他又將目光投到不遠處的仙藥,這讓另外兩位家主在不遠處苦笑連連,卻不敢出聲,更不敢生出半分貪戀。


    薑雲逸境界深厚,年齡甚小,顯然是天驕之輩,恐怕隻有七大仙門才能培養出如此優秀弟子吧?


    若還想搶奪三轉靈參,簡直是找死。


    兩位家主心思各異,可沒想到.....


    “趙家,就有勞你等。”


    僅是停留片刻,薑雲逸就收回目光,轉而看向不遠處的兩人囑咐。


    未等他們反應過來,正尋聲望去。


    不知不覺寒風瑟瑟,卷起白雪皚皚,瞬間朦朧了視線。


    白衣持劍茫茫而去,半空中已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身影,還是雪花......


    .......


    孤山山頭。


    佳人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直至見那道白衣往此地過來,她才收斂心思,不緊不慢的向薑雲逸拍了拍身側位置,表示坐過來。


    薑雲逸拿著邪符,正想讓陸凝霜研究一番,但看到這一幕,又擔心她會提出過分的要求,便暫且打消心中念頭。


    他悻悻坐下。


    “幹嘛?”


    “夫君離開多久,我就想要多久。”


    “陸凝霜,我又沒離開很遠,你坐在這裏完全能看得到我。”


    “看得到,親不到。”


    “........”


    半晌過後,薑雲逸用手背碰了碰陸凝霜潔白的額頭,很難理解她老能淡定說出肉麻的話語,而不尷尬.....


    “夫君不應該看看納戒之物?”


    陸凝霜見他一副找不到病情,就不罷休的樣子,將放在背後的書籍收起,並且還轉移話題。


    聽到陸凝霜的話,薑雲逸一臉激動,但很快壓抑下來,一副嫌棄的表情將納戒遞給她:“你想看就看吧。”


    因為納戒已經滴血認主,即便趙家家主已死,薑雲逸想要打開也絕非容易,怎麽也得煉化個三天兩夜。


    薑雲逸自然不打算麻煩陸凝霜。


    不過陸凝霜既然想要看一看,那他也隻能勉為其難的給她一觀。


    一宗聖主,總不能和他搶東西吧。


    陸凝霜僅是將納戒捏在手中片刻,隨後就遞給了薑雲逸。


    “夫君拿好。”


    薑雲逸看了眼納戒空間內,法器偏弱,僅是靈品,丹藥更是不堪入目,和陸凝霜幫忙煉製的天差地別。


    ‘嗯,她看不上很正常,那我就笑納了。’薑雲逸沒多管她動手動腳,正準備將納戒收入囊中,卻突然發現裏麵的所有東西不翼而飛,讓他愣了一會。


    “都在夫君替我保管的納戒裏,還是別亂拿別人東西,不幹淨。”陸凝霜剛說完,薑雲逸手中的納戒便隨風化為粉末,讓他久久都說不上話。


    不過當神魂探入陸凝霜的納戒時,發現還真就在空間裏麵,隻是還有一層又一層的隔膜,生怕髒了這一枚納戒似的,讓他不由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不知道的,還以為陸凝霜生性愛潔,若真是如此,曾經就不會陪他一起闖天闖地,在各大秘境到處亂竄......


    幾乎所有汙垢之地都闖過。


    “嗯?那張邪符.......”


    “我解決就好。”


    “可否從中得到什麽魔道線索?”


    “夫君打不過。”


    “.........”


    陸凝霜過於直白的話,還是弄得薑雲逸沉默了。


    “該走了,夫君。”


    “哦。”


    陸凝霜見他心情不好,哄道:“夫君不弱,隻是需要時間。”


    “我知道,不需要你說。”


    “不說,夫君會心情不好。”陸凝霜又道:“夫君心情不好,會不理人。”


    薑雲逸久久才說一句:


    “陸凝霜,你好煩。”


    “至少夫君理我。”


    “我才不理你。”


    “是是。”


    天地真正的塵埃落定,是雪不再紛飛,風也不再吹拂,一切歸於寧靜,隻有兩人攜手,腳印延伸向西荒。


    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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